台北老咖啡馆

• 沈庆旺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选择换一个城市、一个房间的生活； 至少能让我和自己有关的事生活在一起。我想给自己浑浊的年岁 增添多一点点的麻烦；比如出现了一个商机改变了我；或是发现 了一个人也可以改变了我；又或走掉了一个人又失去一次商机又 一次改变了我。 台北秋末。午后，没有拥挤的人潮。 走进一家老旧咖啡馆；进去最先听到咿咿呀呀的音乐声，唱 针在密纹唱片上轧到了细尘扑扑地响。 好像是周璇的细嗓子，这嗓子如一根细而坚韧的鱼线儿勒入 脖子里头却不会把脖子拉断似的，柔弱而顽强地把六十年代的多 愁善感勒到你面前。 最亮的那台桌子在靠街面的那堵墙角，那墙用了一块大玻璃， 是全店子最亮的地方。坐在小圆桌前，可以看到门前不知名黝黑 的大树，还有狭窄的人行道。偶尔行人略过，行色匆匆。 咖啡馆的下午很安静，墙上挂着的东西都印在秋季斑驳的光 线里。一幅老旧的海报，几个细眉红唇的女子在磋麻将，烫着齐 肩长发穿着缎子旗袍，脸上的笑容富足而时髦，有些圆浑浑的脸 带着洋洋喜气；现在应垂垂老矣。一张阿司匹灵药饼广告。六十 年代香膏发油玻璃瓶搁在收音机木盒子上、木讷的壁挂式老电话。 厚朴的青花瓷杯盛着淳香的午后咖啡还伴着小青花瓷匙。 茶墨绿的玻璃墙外无声地走过穿着adidas球鞋的男生女生， 阿嬷那年代的妆扮还涂了银色唇膏的女子，露出肚脐眼的超短小 夏衫掩不住胸前的成熟、窄牛仔裤管高高反摺踩着一柱细细鞋根 高根鞋咯咯咯匆匆在赶路；可这里面却是时光倒转似的六十年情 景。我在和一个自己有关的生活喝着下午茶。 午后，沉缅在时光倒流的恍惚小圆桌上慢慢吮吸一杯咖啡， 质疑着这个年代我们还可以怀旧吗？ 怀旧或许不属于年轻一代， 那麽这些小块小块岁月碎片努力构筑起来的、早已逝去的年代结 束了以后我们就不需要再记忆了吧！ 09－09－02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