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十年光景吧。自从父亲结束了在这条街上那半爿店的生意後，就
很少踏足这里。在好几年前的一个清明节，曾带着一双儿女，在深夜
里踯躅于这条街上。
阔别多年，夜里，这一带仍是清净如昔，行人稀少。旧法庭前，枝干
虬卷的相思树会是当年的那几株吗？停在五脚基上的三轮车，依稀就
是曾随少年的我，穿街拐巷的那辆。这老古董还在挣扎着！
少年时，夜晚法庭大楼的钟敲起八点的钟声；对面江回应似的，也响
起一声恸地的炮响，是八点了。不用吩咐，店前摆到出门槛的货品，
迫不及待的，我都收入店内，连在店里当了多年伙计的都不好意思起
来，尽量放慢手脚，虽然归心似箭。从天色朦胧就开铺，除了睡觉的
八小时外，其他的就是一天的工作时间。父亲看着我们把门板撑上
後，推了单车，走出这段单行街，进入路灯昏黄的甘蜜街，才跨上车
朝家的方向踹去。这段路，他走了一生。
这里卖水果菜蔬的店家，还是把烂瓜果连盒子，一并搁在临沟的垃圾
桶上，将清凉的夜风染上一股腐菜味。每年农历年的前个把月里，由
中国广东、福建入口的时菜和红柑，都让这本来冷清的街热闹沸腾起
来。购年货的，都会兜到这里，买这一年一度才能吃得着的唐山菜、
蒜、青橄榄、红柑。店里的伙计们都忙着，一把把刀刃薄得吹弹得
断，运起如飞，簌簌声中，片片烂叶迎刃而落，一棵棵蔬菜恍如脱胎
换骨，出落的晶莹剔透，像足玉雕艺术品。
今夜，这条街的气味竟回荡在他乡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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