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穗
“妈………我不………你不要再打我了。我说出来就是了。”晓彬
柔弱地叫着。
李玉莲停住了手中的裤带,疲累地跌坐在地上,望着气若游丝的唯
一儿子,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流……。
晓彬满身伤痕累累,脸部的一条伤痕正在溢着血。大腿上、腰部、
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红透透的一条条皮带的痕迹。
他绻缩着瘦弱的身躯,抱着双脚,倒卧在一小滩的血水中,不断地
喘气、呻吟。
自从中午回来,已经两餐没有吃了。
中午,晓彬的脚还没有踏进门槛,就听到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
彻整间小木板屋子。
玉莲放下手中的事务,连忙拿起电话筒。
“你是晓彬的妈妈吧!我是他的校长。”
“有什么事吗?请你不要客气,尽管讲。”
“你的儿子晓彬,今天早上在学校勒索班上的女同学两角钱…。”
“勒索?………”玉莲只觉得一阵心痛,天旋地转。
“你这个儿子。我看是管教的时候了。一个一年级的学生,七岁还
不到,居然敢……唉!他的胆子还真大呢!来到我的办公室,被我打了
几下,哼也不哼一声!还胆敢承认有勒索。真是世风日下,人欲横流
啊!…………。”校长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
“是……是……。校长的话怎敢不洗耳恭听?。”
“我希望你会同意我的管教方法。我打算明天上朝会的时候把他的
名字宣布出来,也叫他当场把两角钱交还给那位女同学。你同意我的做
法吗?我希望我的这种做法能起”惩一敬百的作用。”校长的语气看来
是没有办法反对的。
王莲为表示自己不是那么的庞坏孩子,只好连声地说:“同意,同
意。我希望你能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一阵阵的痛楚流过心头。
放下电话筒,玉莲二话不说,就拉住儿子的手去寻找皮带。
儿子的书包还带在身上,皮鞭就像雨点般落在他的全身各处。他已
经失去了理智。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在自己的自己的儿子身上?
皮鞭声盖过了儿子的哭叫声,伤痛的心埋没有她的理性。她像只恶
狗般,不停地往瘦小的儿子身上狂咬………。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打死你。不准你吃饭。你明知道大家都歧
视我们,你还要做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丢尽了妈妈的脸。我宁可不要
你这个儿子,也不要人们看轻我们,让我们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玉莲简直血管都气爆了。
“妈,你不要再打我了,我快要死了。我就说出来吧!妈--你不
要………。”
一阵阵的呻吟声惊醒了王莲,当她停下手中的皮鞭,双眼触及无法
站立的孩子时,她崩溃了,眼泪一串串往下流……。
抚摸着满血痕的面孔,心里头抽痛着,为什么?
“妈,你听我说。你早上给的四角钱,我把它放在白衣袋里。因为
第一节是体育,我就把白衣脱了放在座位上。但当我上完体育课,回来
时却发现钱不见了。我去告诉老师,老师却说没有人叫我放在课室里,
不见了是自己的事。妈--我没有钱,肚子又饿,我……。”他看起来
又饿又累,又胆怯又惊惶。
“我没有办法,只好向和我同座的淑菁借两角钱。是她自己要借给
我的。”晓彬委屈地望着听得发呆的妈妈。
“那……校长怎么说你是勒索她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勒索。”
“后来怎样?”玉莲又急又气。
“后来淑菁的哥哥来向她讨钱。她的钱已经被我买东西吃了,她只
有两角钱。她的哥哥很生气,然后他就打我,叫我把钱快点拿出来。如
果我没有拿出来的话,他就去报告校长。然后他大力地踢了我几下就走
了。”
“但是,不久他又带着一个巡察员来了。这个巡察员也和淑菁的哥
哥一样坏,他叫我拿钱出来,又打我。妈,我只是向淑菁借两角钱。有
的人还欠人家五块多。他都都没有去见校长……。”
“你跟别人不一样!他们可以。但你千万不可以。妈妈不准你再向
人借钱,知道吗?”
晓彬胆怯地望着玉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频频地点着头。
“现在你告诉我,后来怎样了?”
“后来他们去告诉级任老师。级任老师就我跟他们去见校长。校长
用长长的尺打我六下。”
“你有哭吗?”
“没有。”
“后来校长还说什么?”
“他叫我明天拿钱去,然后明天早上朝会的时候,他要我还给淑
菁。”
“校长说,淑菁总哭哭啼啼的,是为什么?”问得这么澈底,为的
只是要调查清楚。
“他哥哥也有打她。后来校长又叫她去办公室问话。她就害怕的哭
了。”
这时,门外响起汽车声,原来是爸爸回来了。他二话不说,就抢了
玉莲手中的皮带,往儿子身上抽去。王莲吓呆了。怎么他也知道?
一阵抽打之后,晓彬已经昏死了过去。王开诚这才停了手。
点燃了一枝烟,狠狠地坐在沙发椅上,就这样一枝又一枝,猛吸
着。
玉莲好害怕好害怕。
“你………怎么也知道?”太太颤抖着一双 手,轻声问。
他用一双圆滚的怒目瞪着妻子。
良久。
“你教导出来的宝贝儿子,全世界都知道了。何止我知道!你是怎
么教法的?连勒索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一个一年级的学生就胆敢做这种
事,念到六年级不是连杀人都敢了?我看你最好花多一点时间来看着他
!不要做了丢尽我的事还被蒙在鼓里!”说着丢下了手中的皮带就往房
里去了。
倒卧在床上,一根紧接着一根,结果烟碟满了,丢了满小桌的烟
蒂。玉莲看着,三包共六十枝的香烟已经完了。这天晚上,王开诚两夫
妻,都是瞪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一个在猛抽着香烟:一个却抱着忱头
哭泣到天明。
晓彬也不好,因为白天的两次毒打,已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还发
着高烧,发着恶梦。时而大声惊叫有白白的东西从窗口爬进来;时而大
呼大叫说他会跌进大洞里去。到了凌晨,才渐渐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玉莲特别煮了一大碗面让晓彬吃得饱饱的,还煮了两
粒鸡蛋让他带去学校。想来儿子会在学校闹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身为父
母亲的她必须负全部的责任。早上没有吃早餐就去上学,又没有带点吃
的到学校去,只单单靠那区区的四角钱,怎能填饱肚子?况且听说一般
上的小孩子都不是把钱用来买吃了会饱的东西。他们都把钱拿了买
“博”的玩意儿,不然就是买圆片来贴。现在的生意人花样最多。总
之,想尽办法骗取小朋友的钱。其实,这一种类似赌博的玩意儿应该禁
止学童买才对,怎么可以妄顾小孩子的利益,只顾赚钱呢?玉莲心里想
呀想的,更觉得不该那样子不分青红皂白的乱鞭打小孩。自己真是胡涂
透顶。
“妈,校长说今天一定要带二角钱去还给淑菁。他说如果没有带
去。就叫警察来捉我。”吃面的时候,晓彬说。
“你一定要记得还给淑菁,记得以后再不可以向人借钱了,知道
吗?”
“知道了,妈。”
当晓彬一上学生巴士,玉莲思前又想后,昨天校长说过要在今天早
上朝会的时候宣布这一件“勒索”的事,并且要当场处罚他。如果真是
这样的话,那以后孩子在学校再也不用做人了。
于是,毅然换了衣,坐上巴士到学校去了。
这时候正敲着上朝会的钟,每个学生都到球场上去列队了。
当玉莲正在想着应该如何面对校长,对他说些什么话时,却无意中
被人碰了个正着。玉莲这才回到现实中来。
“对不起,对不起”连声的对不起之后,才知道原来此人正是校
长。
“校长,我是一白王晓彬的妈。”玉莲惊慌地。
“晓彬?哦,就是昨天勒索人的那个晓彬?一年级白班的王晓彬?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我正赶着去朝会呢!”校长似乎没有什么时间可
跟她多谈。
她只好长话短说了,玉莲心里想。
“校长。是这样的。昨天我听你说要在今早朝会的时候把这件事公
开来给大家知道。但是,校长,请你看在我辛苦教养的份上,不要这样
子做。我怕面影响他的心智发展。再说我总觉得这件勒索的事可能间中
有些误会。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请你不要听信老师的片面之
言而下定夺………。”
“你是在教训我?”校长悖然大恕。
“我那敢?校长,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我不针对任何人我只针对事情!”玉莲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居然这么
勇敢起来。
“但是,你的儿子自己都承认勒索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校长指
着玉莲。
玉莲为了儿子,毫不退缩。
“校长,对于一个一年级的学生来说,什么勒索他根本搞不清楚!
不要说一年级的学生,连他的老师都不懂勒索两个字做何解释,何况是
一个七岁不到的小孩!”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学校里的老师不配教你儿子?”校
长急得面红耳赤。
“请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认为有可能是他老师错把(借)当
作是《勒索》!”
“即使是借,我们学校也绝不允许!”
“我知道。但是借跟勒索何此是差了一万八千哩!”
“好了,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胡扯了。要讨回公道的话,你八点正
的时候再来找我!”说完就往球场走去了。
玉莲在等时间过的时候,有遏无意间走到了那棵开着小黄花的老树
下。想当年,该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自己那时刚从民丹莪迁移来斯
市。除了会讲自己的方言,什么话也听不懂。那时候转校进这里唯一的
一间华小,人地生疏,被人欺负只有忍气吞声,哑子吃黄莲。尤其记得
老树下的一盘花。因为被同学一推,把花瓶弄破了。结果被当年的校长
罚款赔了两块钱。回家还要接受父亲的一顿毒打。要知道当年的两块钱
可以买好多东西哦。
不知道为什么,事过了二十多年,自己的孩子却也在同一间学校被
人污指勒索?是事有凑巧,还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想着,想着………不行!我一定要讨回公道!不要让孩子也步自己
的后尘,被学校记大过!
钟声又响了,该是散会的时候了。一群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子一窝蜂
地窜进了自己的课室。有的甚至还停下来好奇地望着玉莲。
玉莲乘这个时候会见了淑菁。
找呀找的。结果一位小同学告诉了她。
“你是淑菁同学吧!”玉莲和言悦色地。
淑菁只是胆怯地望着她。
“我是晓彬的妈妈,请你不要害怕,我只是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老
实告诉我,千万不可说骗话哦!”
淑菁又望着玉莲。
玉莲报以一笑,向她点了点头,淑菁不再那么害怕了。
“告诉我,昨天晓彬有没有向你讨钱?”
“他向我借二角钱,说今天早上会还给我。真的,他刚才已经把钱
还给我了。但是老师还是打了他。以前朱里也向我借钱的。”
“真的?他只是向你借?没有向你讨?”
“没有。”
这时候老师来了。玉莲连忙走出了课室。
这时候,玉莲的心中像放下了千斤重的担子,事情终于可以水落石
出了。
八时正,她再一次会见了校长。
校长室里。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放心,今早我并没有把他的名字公布出
来。至于你说的,你的孩子可能只是借而不是勒索的事,我们也会调查
清楚。”
“其实我也曾问过那女孩,她也说晓彬是向她借的。还说第二天一
定还给他。至于她为什么会哭!我想是因为怕去见校长,我孩子也说那
天她哥哥也打过她。所以她哭了。”接着玉莲又说:“我不知道勒索两
字到底怎么传出去的?难道他的级任老师真的不知道勒索两字的严重
性?如果说他顽皮那是无可否认的。但说到勒索,我有点疑。”玉莲心
有不甘,只想讨个清白。
“我告诉你,王太太。如果你为你孩子好的话,一定要跟校方合
作。万一我们校方在处罚他,你却在一旁袒护他,这处罚的意义是什
么?”
“我不是反对你处罚。校长。我只是要弄明真相!勒索两个字实在
是言重了。”
“我说过会调查清楚!”说着就自个劲儿地走了。
如果,一年级白班的王晓彬勒索女同学两角钱的消息成了该校的头
条新闻。同学们课余谈的不再是谁的分数高;而是王晓彬勒索的事。有
的三五成群到一白班教室去看世界上年纪最小的勒索者面目。有的无意
中在校里碰到就指指点点。再有些顽皮的,知道大家都在谈论他,指责
他;也就学着英雄救美的本色,去打他。轻着只用眼睛白他几下,然后
不屑地走了。重者则用脚踢他,用拳头大力□他,一直打到他哭为止,
才上罢休。同班的同学有几个和他比较亲近的,就去报告级任老师,级
任老师像风吹过耳一样的无关痛痒。
这些日子来,晓彬每一天都是满脸泪痕的回家。他一次又一次告诉
妈妈,别人怎样又怎样地打他。妈妈叫他去报告老师。但是,全校师生
都知道这件“勒索案子”。很多老师现在都“另眼相看。”他说的话没
有几个人肯接受。虽然校里是的一位老师对他还是一样好,但她不过教
他体育而已。一星期顶两节的课,帮不到什么忙。
结果,因为晓彬的不再肯上学去,又被玉莲打了又打,骂了又骂。
这一个月来,晓彬都是哭着去上学。哭着放学回家。经过那一次的
毒打之后,他足足瘦了一整圈,又因同学们的欺辱骂,他再也欢笑不起
来了。失去了欢笑,随着也失去了儿童该有的童真。
他封闭自己,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讨厌朋友。
玉莲无计可施,只好与丈夫商对策。商量的结果是让他转校到住家
不远的一间国小巴读。
虽然如此,却依然挽不回一颗纯真、可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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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11日星期日
叫你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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