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鳞潮上的漂水花

• 蓝波
  
  
      《在涨潮的沼泽地，那平潮的水面，浮游着一只只鼓着外突金鱼眼
  的似的鱼动物，其身上的细致鳞片，闪闪在泥水上发光。周遭稍有骚扰
  。它们就哗啦哗啦的在水面蜻蜓点水似的跳到岸边红树林间或“亚答”
  丛中去，它们像是抛出的漂水花，可以一连续的漂漂漂，漂得好远……
      在汐落泥泞的沼泽地上，它们悠闲的用腹鳍滑行，时而扭转，时而
  爬行，时而滚动，活像耍杂技的舞伎，是的，它们是泥地上的舞者！这
  就是故乡的弹涂鱼！》
      故乡是面向南中国海的小镇，在一条赤褐河的左岸，地很低洼，多
  沼泽。
      童年住在槟榔村第二巷，一条小路短短窄窄，却消磨了幼年时光漫
  漫。
      从小路拐向入镇的路口，右边是一大片的沼泽，靠近路边缘的部份
  ，早被市民充做垃圾场、倒进废物、弃罐、渣杂等等，更有死鸡，猫狗
  的死尸。
      五十年代的童年，是没有玩具的世界，尤其在这几乎与外界间隔的
  小镇，与外的接触，单靠海路，每年的季候风和雨季。涛涛大浪切去航
  路，小镇往往就缺少了许多必需日用品！
      我们村上几个年龄相若的小孩，除了自己制造一些玩意外，如风筝
  、陀螺、弹弓子等等，更喜欢到那垃圾堆中去拾荒，大家都赤着脚板，
  也不怕被玻璃割伤、被锈钉子插伤。每每走到垃圾和泥沼地的交界处，
  总见那突出双眼的似鱼非鱼的，瞪瞪的彷佛在监视我们。故乡的马兰诺
  人管叫它们“姆滚”－－MUKUN。
      它们在泥滩上爬行，我们用枯枝、空□、石子丢去，它们很敏捷的
  滑入各自的洞中，过了不久，又探出两粒闪亮珠子，窥视洞外的动静。
  有时它们鼓起背脊上的鳍，如战旗、幡帜，与那些独螫蟹激战，大概在
  争霸地盘觅食！
      顽皮如我们，有时拿了弓弹子去弹射它们，可是被它们轻巧的一弹
  一滑的避回洞中，并不容易被弹中；偶而有时来的“神射手”，盲目的
  弹中一只，也乐得我们挥手欢呼狂叫！不过它们常逃不过我们用细长青
  竹去横扫，往往一竹在泥地面一扫，就把它们击中许多，我们检拾起来
  当鱼饵钓鱼，但是始终都没有一尾鱼上钩；原来“姆滚”身上滑溜溜的
  夜体，有很重的腥味，鱼都不想吃它！
      其实，有一种体型肥壮的“姆滚”，味道还不错。由于它们不吃钩
  ，用弓弹又不容易打中，唯一的方法是：用竹片制成锥形体，一大一小
  ；大的尾端扎死，小的一个尾部松开，能容它穿过；将它依形套入大的
  ，做成一个鱼笼。捕抓时，我们到泥滩上去找最大尾的一只，看它逃入
  那个洞，然后把鱼笼罩住洞口。虽然弹涂鱼有几个洞口供水流和空气畅
  通，但出入的“正孔”只有一个！所以，当它需得爬出洞外呼吸空气时
  ，不得不钻入了鱼笼而成了老饕的碟中物！
      我喜欢看那些小只的弹涂鱼，悠哉的并排爬在红树根上休息，它们
  与世无争，就这么活过了几忆年！我又欢喜它们在赤褐色平潮上，灵灵
  活活的漂着自个儿的水花，汤起碧碧鳞鳞浪纹无数，漪漪漾漾………。
      十五年未回乡，多年后归去，那片沼泽地早已被填高，建了图书馆
  ，路的另一边也建了电力局的办公室；那些“姆滚”早已没有踪迹。
      我有份失落与怅然！
      童年的“姆滚”，已是沉落的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