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散文、新诗选

=================================================================
【春明散文、新诗选】	春明著1998		  犀鸟天地电子文库
==================================================================
【目录】
   〖盲者和文字无语等待〗.....................................   1
   〖未醒的梦龟裂〗...........................................   2
   〖城中人〗.................................................   3
   〖某天，我来到理发店〗.....................................   4
   〖我为早餐思索〗...........................................   5
   〖信不信由你〗.............................................   6
   〖茶外闲话〗...............................................   7
   〖父亲，早安！〗...........................................   8
   〖辽阔与眼睛对话〗.........................................   9
   〖后港以外〗...............................................  10
   〖牧蝉〗...................................................  11
   〖三十一之后听说〗.........................................  12
   〖镜子．绳子．女子〗.......................................  13
   〖关于诗，或火种〗.........................................  14
   〖也是天灾也是人祸〗.......................................  15
   〖家与蝶〗.................................................  16
   〖榴连花落〗...............................................  17
   〖悲情时光〗...............................................  18
   〖因无知而诗〗.............................................  19
------------------------------------------------------------------
1.【盲者和文字无语等待】

盲者凝结已久的心血最终绽裂
驾驭文字出战的笑容
声讨权势之道他说文字
果真刺客之剑绝不落空
招式如笔下容被Ｏ形蛇之
此时主义之主义逐步成形
风行渐行风行
                 渐行渐远
怂恿山雨欲来
沉不住的轻浮摇起片片
受惊的自杀的叶子的重量
飘落在汹涌的海言海语之中
生命暴露一切求存的真章
他无语地哀告文字受伤后
无语的神游      无语的等待
------------------------------------------------------------------
2.【未醒的梦龟裂】

再一次她乘机潜入
黑夜里半昏迷的床
一面未醒的梦龟裂

电视收网后的脸孔
扩大扩大而缭乱缭乱
交错的深根本不见底
是水是天蓝蓝
她姗姗从蓝蓝的天
蓝蓝的水迅速浮映
她的影子自嘴角流出
流作石弹的眼珠
     胶籽的掌纹
     陀螺的脊柱
     及纸船的家
     及无知的液体
当亢奋拼命逃离肾上腺
一面未醒的梦龟裂
扩大而紊乱的深不见底
当局部时间恢复记忆
                             眼珠不再玻璃
                             掌纹不再地图
                             脊柱不再挺立
当时逐渐清醒而催逼
她惟有放弃之必要
我说童年呵
既已年老
总得梳好年老的心境
黑夜之后，时间还是不停催逼
关于曾经曾经之事
时间永远坚持复制同样的声音
影子却渐渐改变其形态
     直到一日，时间不再让影子长高
     视觉转为谜语听觉转为风声所有
     触觉开始转为味道一面未醒的梦
     龟裂，阳光遗憾不能缝合   正如
     月光时光也是。所以黑夜之后
     白天之前，总得梳好童年不再
     的心情。

一面未醒的梦已龟裂
她再一次乘虚潜入
半昏迷里黑夜的床
------------------------------------------------------------------
3.【城中人】

我以无身份的闲人在这里
　坐      背向城门的堤围
背向伤逝的阳光
（我年纪竟也伤逝了）
因有风也有歌我更闲散
撑着双眼裁判每一进
出城者
进入左眼
     右眼走出
走出一种评分的标准

以黄金发黑镜片
以妖气霸气吆喝
烟枝继续吐雾
灯火不准眨眼
升降机不停地起落

吆喝某些保姆式的父母
     某些判法者的祖宗
强暴潮流的盲者
我在丝毫无虑的冷静下
掌他为城中人
------------------------------------------------------------------
4.【某天，我来到理发店】

我带着头颅上杂乱的初稿
来到此处
向他问头
他回个头   我坐下不语
大镜中头颅上无章的诗句
显得不安      他亦无语
只见刀起
快刀乱麻之势不忍赌我闭目
耳中有海洋呼吸之声
有检阅字里行间之梳声
有批示之刀声
偷偷张眼   废句飘飘
落地
击不出什么响声
我再闭目揣想
头颅上经修正的词句
排列的模样
晚清民初？现代？后现代？

只有他清楚我头颅上
可以有什么样的篇章
神奇之剪我非常信任
故我微笑
只等他剪下最后一个多馀的字
而他终会开囗
说ＯＫ
我睁眼朗读头颅上的诗
满意地向他点头
        他回个头
------------------------------------------------------------------
5.【我为早餐思索】

每天催起自己
醒好未醒也好总得
自已思索专家推荐的
早餐
（因而被指示忽略价格表）

Ａ餐：　梅
一杯野味纯纯蜂浆浇淋
腥红欲升的兽肉
蛋黄如月         一囗
洋味浓浓的咖啡燃烧
一颗梅

Ｂ餐：随便
       （只限不及忽略
           以上价格表者）
一杯过期饥荒牛
奶里一些霉花已开
黑发散落快熟
面里都是菜
流产的月随此附送
双层厕纸三格      而已

所以，每早我愣愣思索
我的早餐
我的钱包
Ａ餐Ｂ餐
餐餐包包
------------------------------------------------------------------
6.【信不信由你】

因人类过于善用囗罩，这年代
空气多早逝
除了接吻祈祷，双唇被压
网密通道专供特殊身份的气体元素
横行，并受羡慕
受宠于人类那是其次的
响往人类物质上的种种
都是其次的
莫大于随意捏造一颗
天上
下
来
即可滴穿巨石的
流
言

何况囗罩底
投下一颗
即时爆开的
凤仙花的
果实
------------------------------------------------------------------
7.【茶外闲话】

（一）茶思

     海遥远得让我遐思
      深秋蜷缩过冬后醒来
      眼前竟是江南的绿
      澄明如镜

（二）茶心

      一海本无心的波澜
   宽衣解带的沙弥体温遽　

      色中是色
      空亦无空

（三）茶香

      我人一个
      劣壶一把
      杯摆三只
      香自难得

      几回闻

（四）茶道

      那是观音
      那是乌龙

      那是中国
      那是台湾

      那是清高雅士
      那是凡夫俗子
      这是粗茶
      来 喝罢

（五）茶

      当疑惑汇成海
      不可理喻的波涛
      必然汹涌
      我饮尽一杯
      问茶

      唐诗也如此契茶吗？
      何不将酒装进茶壶？
      喝好茶当能写出好诗？
      怎么又说我醉了呢？
------------------------------------------------------------------
8.【父亲，早安！】

夜色才是明媚的
我回家的早晨失去
我的抚摸与情
餐桌碟碟罗嗦
摆放在原有的位置
发霉已久的声色没有感觉
对我，他根本不懂年少的滋味
于是一些如往的激辩
现在已如一些家常对话
再如剧情所需我被赶出来

我有些累但向我城堡微笑
城里不需要阳光，它
有时学他那样年老
不断提醒我关于时间种种
我也极不愿像它
永远驮着苦闷　郁回去

曾有一次我想
如果他不是那把声色
且让他来城堡
寻一回年少没有的滋味
让他站在时代的游戏里
想想连我也老了
还是让他同孔夫子回乡吧

空气凝固的城堡没有　愁
我和我的同类都不喜欢
回家同一碟碟道德观共进餐
这年代，道德何以得志哉
我常见它丧气丧志某个角落
我只能也只有能
劝它　避

男女不拘的城堡只有快活
我和我的同类为快而活
任何担心不过是多心
十六岁的心智我都说
远超过安全套的厚度

我惟一觉得奇妙的
偶尔我会想到他
决不是那餐声与色
也许，如剧所需我演下去，
总有类似奖项的一些报酬
然后，我又乐意地被他赶出来
------------------------------------------------------------------  
9.【辽阔与眼睛对话】
 
(一）关于哀愁与欢乐
夜收拾所有眼睛遗失的风景
腌制一张黑暗脸孔
张目守　没方向的辽阔
眼睛失去热闹
无所适的寂意
沉在天下沉在冷冷之中
无人可解与不可解

一箭阳光横过窗外
从天花板的经纬豁出
从惺松的碎叶间醒来
眼睛箝住茫茫因昨夜已逝
层层山层层云
理不清的哀愁与欢乐
落叶坐叠自苏醒后的空白

（二）关于风筝之眼
欲作独旋似鹰
横扫风声的翅膀凌空骄傲
眼中鸟飞何处？
天空的走廊忽然狭窄
翅膀架着眼睛
寞寞闲荡流动的云
一线细长远远牵去

辽阔挂着风争之眼
翅膀早被辽阔拖累
随风的死亡而翼断
傲　以直度降落
线轴收起飞飞飞的脸孔
遗弃残肢及泪滴
羽毛又飘过蓝天

（三）关于鱼之沉没
海潜意识地罗列辽阔
层次分明于等待风景的双眼里
逃亡的风涛掺伴一些鱼
艰难的呼吸，一尾挣游上岸
眼与眼交谈之后视线愈模糊
淹没了海淹没辽阔
鱼最终被淹没

眼睛被叹声淹没
当海的哭声浸湿双脚
我颤抖鱼骸抛之高空
葬礼宣告落入薄暮
海的背面绝　的眼睛哀求
挽歌从下沉的起点波阑
超渡所有游不回去的冤魂
------------------------------------------------------------------
10.【后港以外】

  之一
麻雀溅卖阳光之后
巷，蛆虫在享用日光浴

电线滥性交配之后
巷，淅沥檐雨多温柔

垃圾结群回娘家之后
巷，雄猫抗议寂寞的床

偷情汉子扬尘而去之后
巷，窥视的灯火同时就寝

后港活着之后
门，假惺惺地关闭着

  之二
后门推开长长冷巷
一路长长的舌头
大大方方问候我
我招呼她静静地
横卧一个早晨

男人上班后的女人
推墙向另一座墙
后门与后门的舌尖
相抵
　怨忌恨
泼满
她的一身

微凉的下午
我确定自己的清醒
阳光正打算把她甩掉
年老的我牵起轻风，漫漫
　以从她抹拭不去的沧桑
拾回几件轻轻的
没志上年纪的往事
我确定
那是年老的自己及后巷

  之三
夜黑风寒
飒飒斫倒所有无关魅影

人与兽
一个人与一头兽对立
以大决斗之势
对立于凝神专注的后巷
久久   久久
人与兽对立
巷似　撑不住倦意的重量后
黑夜悄悄转自
寒风冷冷回鞘

一个兽
一头人
背向离去

 之四
爱情似天空         天空是婚姻
飞鸟似山峦         山峦是事业
死亡似河川         河川是家庭

后巷似ＸＸ  ；   后巷是ＸＸ
------------------------------------------------------------------
11.【牧蝉】

蝉声幽幽不住
脚步三十已过
石级是隐藏的方向
群飞落叶
迷惑入林的眼眸

脚步迷惑
石级依蝉声入山
当落叶屏息
静听一声
与石级划起
似近而远的蝉

山林是蝉的隐居
（是树皆菩提）
袈裟不因钟声扬起
南无阿弥陀佛
三十已过
初见蝉

原本聒噪的蝉
收声，嘶呜此刻对山林
已失去季节的联想
蝉，何须言语
山林因此缘生

冥思的蝉
如深秋萧瑟
如空如动
亦如静

风扬起归家的钟声
石级回头爬向孤寂
心湖泛不起黄昏的蝉
静坐
不语天色
归家的路无关天色

钟声远去
钟声近矣
蝉依旧沈默
在沈默中沈思

送走最迟的脚步
山林默默
默默聆听最后一声钟
蝉在沉思中等待
一声敲醒

山林到处月处处
月光到处蝉处处
  山林留在月色
  月色留在山林
蝉且留在处？

让眼睛留在镜子撒谎
镜子是蝉的前生
让发须留在山水痫　
山水是蝉的今世
三十已过的蝉终飞出夜色
作客红尘（红尘净地同根生）
一切因果，亦人间
------------------------------------------------------------------
12.【三十一之后听说】

阁中铃声迎风 
更上层楼 
阴阳上去 
平平仄仄楼梯声 
不识愁 
夜色如诗 
夜莺清唱 
失落自远古的歌 
斟满月光 
        月光饮过    江流 
        饮过孤舟    饮过 
        骚客饮过 
酒樽处处盛着花香 
醉意怎不鲜艳了绿苑 
夜色莺啼难续 
凄美如诗 
如斯凄美 
三十一日之后的光阴 
从东方睁开的一刹惊愕 
莺已飞过 
啼声招不归来兮 

听说屈老头汨罗问路 
江水是知性的 
听说苏老头黄州抒怀 
赤壁是三国的 
听说李老头年晚掬月 
乡思是属水的 
听说王老头含辫投尽 
词话是人间的 
听说莺啼招不归来 
灵魂是拉让兮
------------------------------------------------------------------
13.【镜子．绳子．女子】

一抹眉笔
鱼尾划破结痞
如决堤的
解放的歇斯底里的摇滚的
思路
霎时凝固在朦胧中
在湖泊中
独留唐式的叹息
那愁情负重
凄凄戚戚与轨道并长的
绳
结
一根牵出一根
一根可以
解
脱
不知多长的情事
一根再一根
钓起一湖心事
也很长的记忆
一路姻缘失守其颜
不堪顾影
自怜徘徊的空白
虚无，因此清澈
下落不明的爱情
胭脂失忆于修饰
默默祷告
忠心的魔镜请撒谎
让我的爱情悄悄美丽
以女人一生
与轨道并长的渴　
------------------------------------------------------------------
14.【关于诗，或火种】

   南中国海以东的夜
   已失去光的骄傲
   挤不进射手座围墙的
   都在悲哀，关上了眼睛的窗囗
   只有一颗怀着母亲的爱
   默默不眠地等待
   等着向那流浪的陨石招手
   用心细说石该探索的轨道
   及方向及一切
   并说
   要选择在多情而　的拉让复活
   这里列着许许多多从星版图遗落的名字
   属于陨石的灵魂与生命的重生地
   以热带的心情砌蹉成寒冬的曙光
   坚持固执
   拒绝太阳谄媚的眼光
   就让火种在昼夜在风雨中继续繁殖
   染成红红火焰
   蔓延一座京一座城的肺脏

   正当我在衡量平行与升降的爱时
   神经中枢竟映现８１９的代号
   “进门前请挂个电话到天上问路，欢迎询问，
   免费。谢谢”
   也没什么宝藏思想庙宇及空想等等在室内堆聚
   只尴尬欲火窜错了经脉
   上升
   溺毙了空调
   还有丝丝酒意，美了夜的丑态
   应从哪儿开始
   倾出一切在腹中酝酿发酵的真言
   上流顺下
            流向正义干他的
            还有丝丝热意，抛弃了夜
   就以眼皮
   扯一些与火种有关无关的清醒
   慢慢地沉下来
   不必按程序留下男性的锁匙
   已能解开这扇门的意象

   我看不到夜，看她
   在漆黑的玻璃窗外
   偷窥火种在繁殖
------------------------------------------------------------------
15.【也是天灾也是人祸】

腹被切断山没死
切腹者更清楚他的　患
有意或无意
让时间啄食他的肝脏
（天，山怎有普罗米修士的肝脏？）
山向赋有灵气的眼睛求救
谁肯去沾上这霉气，直上云顶
骰子不停施转
在无动於衷山的面目的眼睛里
没有死是山唯一剩馀的筹码
倾荡的肚肠
或全尸      伺机最后一局
骰子按规施转一次不按天理的决定
骰盅揭
开趋前一群心情
坍塌如洪
于是山笑
采照灯竭尽表现自己
挖泥机竟讶愕山十载未晚的能耐
隐藏在廿一点可大可小的方位
不符合赌桌规则及无下注者
理所当然无从要求庄家赔钱
不满的外围投注者
纷纷当众让冥纸灰飞
让灵魂推挤撕裂
赌桌上的惊布

骰子在云顶上依然不停
命运的眼睛喝得住
施的命运喝不住
山故意的错误

（云顶高原公路月前发生山壁坍塌，
廿一人罹难。是天灾是人祸？）
------------------------------------------------------------------
16.【家与蝶】

家，终于搬了。
搬家，已渴望多时的一件事。可是从物色一间心怡的房子看来，是一件费尽心
机与心思的事情。地点环境良好，房子略狭窄；房子宽阔，即一雨成灾，类似
问题，永不能消失。新租的房子虽留有缺陷，不够心怡之极，至少是最满意的
一间。大厅之上悬着小阁楼，充作看书摆书之途。甚为实际。也是一处拥有个
人空间的小室。尚有小窗两扇，可直视厅门，更是细致可爱。楼下一房同妻女
共室，另有其乐。另一间房则已成为女儿的天地，如遇客人到访，就得委屈与
玩具同宿了。

总言之，物善其用而尽其美。
一日，回到老家，陌生地推开旧时的房门，搬家前是集睡房书房女儿玩乐天地
于一室的房间，顿时一种空阔的感觉直涌心头。原来这间小房竟也能容下一个
‘家’，其容人容物之量，确实　人！而此时我更　愕，墙上停有一只蝶，是
搬迁时遗忘的？我原有三只大小不一的蝶，以彩色胶片制成，色彩斑斓，腹部
附有磁铁，可随意贴在铁质地方。但我记得十分清楚，最小的一只被女儿折其
翼而残缺了，看起来始终飞不起的样子。另两只我就摆置床头，风扇一转，其
薄翼扑拍自如，甚是迷人。所以这只蝶肯定不是我所有，是真的蝴蝶！只见蝶
翼依然无损伤，五彩艳丽。她歇在壁上，没有　慌失措，一会飞起兜儿圈，又
停回原地。再飞再停．．．．到底是受困或忘返在这空阔的房里？

我从夜市买下那三只蝶，因喜爱她自然的色泽，配合无间，想借她们能把蝶短
暂的骄矜留住，让她们永远美丽。也因怦周梦蝶，梁祝化蝶，就认为她应矜贵
骄傲。两个星期的生命力量到底能为她留下什么美丽的回忆？当然，玻璃镜框
里横着的美，是不能如以上所言相提并论的。

让我思索的这一只蝶， 是在逃避死亡的恐惧吗？ 正如众生面对突然的灾害意
外，或怪疾绝症，多会精神崩溃，无法接受事实，遂选择逃避，不愿也不敢去
面对一切。身为事中人，才能体会，而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她徘徊空室，难
道也是不愿美丽的权力，在转瞬间即为残酷的生命期所剥夺？以蛆脱蛹蜕变为
蝶，这几段路对性命已构成极大的危胁，不幸者恐怕未成蝶已遭殆害。幸运为
蝶，开始尽情飞舞花丛，汲尽花香蜜粉，纵情四处时，死亡已在前头等候。

若她是在逃避，倒是替她祝福。
也许，我错了。她并非害怕死亡。
也许她不愿美丽在平凡里消逝，所以选择不平凡而非凡。凡是蝶，都非常珍惜
自己最美的一刻，留在花丛，姿意流情，不风流确枉为蝶！而她，不在绿丛红
花飞舞，留在室内。我一直揣测她是只故意离群的蝶，是以我发现了她，也猜
到她的不平凡。美得如此悲哀！我暂且难耐狭室之苦恼，走入大花园，捕捉美
丽，她却与我背道而驰，真教我愧疚。

因此，我更在意她的去向， 我开着房门，但并没有赶走她， 希望她再一次抉
择，且看她是真性情的飞虫。蝶，固然美丽，一生中也绝不留白。空房的蝶，
更叹其美，悲哀凄厉的美！
------------------------------------------------------------------
17.【榴连花落】

周日，认真让心放下。
在不受任何事务的束缚和欺压的时空下，颗心才能自在奔放驰骋，或如飞鸟凌
空翱翔。此时我多择乡间的天空飞去，往往可掠获满心的欢悦。即使一坡排列
工整的油棕或橡林，一树叁天巨木，一村简朴的高脚屋，一流淙淙山涧，一啭
似曾相识的鸟呜，甚至一伞降落的花．．．。

是了，降落的花香，淡淡扑鼻，非常的熟悉，也好亲切。我立即就认出花香，
自榴锆树飘落，随时随风落下。

一个如常的早晨，途中相识的树树木木，而近日却多了调剂心情的榴锆花簇，
金黄绽放，花香处处。昨日向你提及未赏榴锆花瓣，是几年来留着的小小的遗
憾。此刻　着自昨夜陆续落地的榴锆花，心里难免又为这一个小小的遗憾而沈
默。花香却没静止过，散不去的淡香，下车后还依在左右。我一踏入办工室，
才发现花香来自桌上的袋子。满满的榴锆花，满满的清淡。我知道那是满袋的
爱心。

可是，我还是离开了。 北风吹起归乡的季节。告诉我心爱的地方， 及一些朋
友。我佯装无暇去捕捉你的感受，装扮得一　自然摸样，但我知道那是彼此不
会遗失的记忆。离开总存有其意义。我何赏不想留下？而你说：
     离别是为了再相见。也许。
     我与她对你的牵挂，你的情谊，

就是在那儿所获得的最为珍贵的回忆。至今我俩还是如此承认。最为难忘的是
你的影子，拾取榴锆花的影子。刚进入清晨，阴风冷冽。我还在梦旅的回航中
流连。 你已悄悄起身，深怕弄损家人的梦境，顺手持把手电筒， 轻轻推开板
门，走下梯阶，走到屋后。天色黯淡，还好你已熟悉树根起伏的小路。脚下落
叶　　，剔透的露珠在手电筒的光下依然闪耀。一圈光晕蕴含无限的爱，从你
的心中燃起涌升，所以在这寒颤的晨风里，你不觉得冷。摊好袋子，你俯身拾
朵朵刚落地的榴锆花，落在你昨夜预先铺好的旧报纸上，有些继续掉落。你干
脆蹲下，双手齐拾。一朵一朵的爱意与一颗真挚的心，相遇在如此的清晨，榴
锆花开花落的树下。我第一次碰见。

那一天，一切都是美丽的。
那一天的晚餐，我想小小的遗憾
从此自行灭迹。我倒忘了取个美丽的名字，留住晚餐。说真的，我也没去仔细
咀嚼榴锆花个中滋味。我嘴里咀嚼的是一朵一朵的亲切的感觉，那淡香不留在
齿颊。留在心里。

此刻，榴锆花淡淡的依旧徘徊在道上。我与我的心，继续奔驰。最後决定再赏
榴锆花落的树下。我第一次碰见。

     那一天，一切都是美丽的。
     那一天的晚餐，我想小小的遗憾
从此自行灭迹。我倒忘了取个美丽的名字，留住晚餐。说真的，我也没去仔细
咀嚼榴锆花个中滋味。我嘴里咀嚼的是一朵一朵的亲切的感觉，那淡香不留在
齿颊。留在心里。

此刻，榴锆花淡淡的依旧徘徊在道上。我与我的心，继续奔驰。最后决定再尝
榴锆花。以香辣佐料，炒一碟欲动的菜色。然后放下心尽尝，初入囗嚼之，悠
悠淡淡就自动散出，不愧为果王之胚蕊。细嚼之越爽囗，实为胃开个大囗，让
我尝到榴锆花的真味了！

过后，我不禁怀疑自己来，更怀疑刚下肚的榴锆花。我回味着，以前你捡来的
及现今我买回来的榴锆花，难道不都是是榴锆花吗？可是始终有一种感觉是此
地的榴锆花所缺欠的，色香味以外，我原想还能尝回那朵朵亲切，你所拾取的
榴锆花所遗下的挂念，恐怕是往后的故事了。

周日，我依旧放心，依旧飞向榴锆花当道的乡间小路。花香渐渐熟悉，又渐渐
远去。

你家后的榴锆，花正落吗？
------------------------------------------------------------------
18.【悲情时光】

夜，一来到最深时，蛙呜蝉唧，也被森森寂静吓得打退堂鼓，断断续续躲回窝
巢。我在微微淡淡的房内，潜不入梦乡。我的躯体像拴在平静的渡头已多时的
舢舨，却不能完全静止下来， 摇摇晃晃，我的思绪飘飘忽忽。 双眼无力地张
着，似慵　似凶悍，暗藏心机。 凝　况睡的夜，嘀嘀　　独醒， 声声撞向心
底，撞向思潮。我视线移转，盯着床头闹钟的秒针，在暗淡光中赶路，一嘀一
正好为我催眠，双眼随着循转，也许自觉荒废颓败的思绪得以平伏，徘徊渡头
江上，毫无意思。

深邃的夜，原本属于黑暗与沉寂。秒针愈更急促的呼吸，可更快速的使我远离
这一段无垠孤寂的时光？我渴　并天真地紧追每一步。无聊的时候只有无聊才
能让自己不觉得无聊。往往自己过于用心去构思，一诗句或一小事，可以与夜
相守，不眠不休。蜘蛛，为了第一张桃花源的梦的编织，放弃了其它。以一丝
垂直开始，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而纵三横四，越筑越见其心思与亢奋。那一夜，
毋须再合眼入梦。天色一清二楚叫我起床。

此时，夜迷茫得如斯冗长，如我的思绪，我决放弃和夜拉扯。我正涉水而上，
追溯时光，为储蓄时光划行。选择逆水而上，进度缓慢何足畏惧？因夜更长更
远。追溯终生的时光，从往事在我记忆生长开始。童年的她，是一枚枚让我无
无患的硬币，塾在裤袋最深的角落，握在拳头渗着汗，或也可旋在眼里，撩乱
心思。她开始一分一分地来，又于留踪迹一分一分刮去我的童真。当回忆逐渐
清晰，我对她更是爱恨交加。逝去的当然不复返，即将来到的也是个谜。时光
在我生命中是否已注定？我没有如意的答案，对她在我生活中的生活，干脆利
落，不着丝毫遗憾瑕　，我委实憧憬羡慕。而，这已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响往。

我竭尽所能对她呼唤，甚而摧眉折腰，盛意拳拳，她不不睬，继续嘀，昼夜如
此。时光，实实在在难于驯服。我曾尝试对她调动周转颠覆，之后自觉得意。
我这行为倒像无知的小孩续犯了一朵超俗高　的莲而不知，我其实已从无知走
过。对莲及其意象，我只有也只能　而羡之，如对她之渴慕。后来，与其日夜
渴　，不如将之化为决心。让我凑足一把时光斩下婚姻。那时，我是那蜘蛛，
可以放弃近　一切而一致专心、经营我的桃花源。我的梦想却常常为时光所现
实化，无法完成彻底的的好梦。现实，纵然是野火，燎原，我却出奇的有能力
和本事逮捕一些零零碎碎落落的时光。我很服从地侍奉她，将她交给孩子的欢
笑，交给妻子的烦躁，交给自己的　虑。将所剩馀也出奇的很体贴交给驾驶盘
作无方向的奔驰，复无方的奔驰。

夜，在嘀　中迷茫得忘我。时光，我还在为她划行。储存时光确实比储存记忆
更乱。冥冥中我与轻舟已泛万重山，源头一直都只在前头，看似不远。我无心
赏读江水山色。我正聆听来自遥远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声音，敢是唐客在打捞
救乡的时光？或猿母正把毕生时光掷入江陵以赎换猿子？这的的确确是时光之
音。轻舟不停，唐朝不停，时光也不停留。我又何追溯？念一转，收桨折舟，
顺流直下，时光，她绝不因情怜惜不善与之缠绵的人。不堪回首的年少，不堪
言语。顺水行舟，万里江陵已来到眼前。朝向收集时光之流，夜色如空，脑海
刹时也空。一切看来前功尽弃，岂可下回再分解析说？倏然，一种蛇状的念头
闪过。蛇，因与其习性关系密切。让我在这何去何从尽头穷处掘起一丝希，并
深信希　的存在。

若欲储蓄时光，将她掌于拳中，可无他法。贪婪、自私、险诈、鄙卑种种，如
是而已。不错！每个驯服且驾驶时光的能者，无不信仰此哲理！我心跳加剧，
频牵似　超过闹钟的速度声波。另一边，夜却露出极度疲惫之态，脸色微显丝
丝苍白，已支撑不住如此沉重的局面。我强作镇定，继续在时光之计的溪流轻
泛。我只须施计设害，欺诈拐骗，偷掩盗劫，她肯定无知庸俗兼愚蠢地食饵上
钓，饱我这渴求已久贪图安逸的时光之士。届时，不愁时光不识务，争宠来奉
承我追随我左右，那我也可自称时光大亨也。我的亢奋膨胀不止，也许那是我
最焕发的一刻，昙花却选择在最美好的一刻凋萎。因当我从另一角度窜进，在
作奸犯科的范畴，我这虚有其表的时光热爱分子，囗出狂言，无的放矢，在理
性的照妖镜中，终将遁迹现形。我的大计瞬息变卦，从亢奋的顶点滑了下来，
冷了下来，这感觉难顶难受，更难于置信。我的思维也随即夭折，已没有张力
无法伸展延续，正如夜色，逐嘀　而枯委，不再是灿烂无边。最最早醒来的车
轮辗过夜最最挣扎的呻吟。嘀　之声收敛了，我明白时光不会跟着夜离去，永
不离去。离去的是茫茫的幻曲，汲汲于时光的人，依旧。失落地恳求双眼合上
．．．闭上眼睛，蜘蛛，溪流，轻舟又再召唤我，唤我搜集时光。
------------------------------------------------------------------
19.【因无知而诗】

因主观使然，对人或事物往往被外表、印象或其它因表所搡纵。对我而言，文
学这码事，至好敬而远之。究其因有二：一才疏；二，文疏。根后来为何报考
华文？我想当时年少，自己乐得牛鼻被人牵，千盲百从，人云亦云。 彼时， 
课堂上余者尽情游览三国，或品评志摩自清或解剖李杜，独我乘坐庄周之骑，
逍遥无处。那些动听的声音， 恐巳被我的鼾声溺毙了。 文学的种子在我心田
巳入冬，萌不起芽。

临考被逼猛啃四书五经的滋味，更助长我对於文学的烦恼。面对考试，我如面
对一个极大的凶数。假设此科出现赤字，则有许多致我不得翻身的铁证了。欲
加之罪，何患无辞！为了趋吉避凶，逃过每一次的煞惟有当文学读本为通胜，
只有勤捧通胜，才能通胜。

就这样在文字的森林混沌了两年， 不自觉地，藤蔓寄生在我的躯干， 从此不
死。

四年后，即四年前，一个机缘，我有幸踏入<文苑>。花中的奇花异葩，让我闻
到纯正的文学的味道。可惜，那时我数，我正如一只赶时光采密的蜂，这厢只
顾眼前的五颜六色，那厢夕阳巳残。还未及汲取各科花目的精华，我巳得飞返
回乡。此后，我只有也只能隔岸凭记忆构思赋我以生命的盆地，树大花草荟萃
之处，及种种。想起，我巳不可能以往随意在森林里迷失，不惧反而更喜，心
中难免有些什么。这一距离，虽不致於因被藤蔓寄生而终枯萎的局面，的确，
弧独了许多。

在这荆棘载途的文学林中，我愿孤独。 因为孤独，愁绪如丝。 丝不尽，诗不
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