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笙
当我三校诗稿时,忽然意识到这些隐藏在文字背後的时间,是如此地沉重与 厚实。曾经,我的工作必须专注地面对文字,从傍晚一直到凌晨;精神常常像上 紧发条的时钟,直到下班,整个人瘫痪而很快睡着了。第二天,却依旧专注而卖 力地埋首在厚厚的书册中,一天天循环不息;那时候,源源不绝的创作如蚕吐丝, 对於文字的眷恋与近 迷信的崇敬,致令今日的我心惊。 像许多初涉文学殿堂的人们一样,我也仰慕地临摹某些港台前辈作家的文字 和风格,我几 可以列出一打的名字,而他们曾是我近得多麽遥远的长者,在独 自摸索惶恐的昏暗世界中。但使我赧然的是,本地前辈作家却是我有意与他们切 断脐带的联系;一方面我不想走入那样一个死气沉沉的涣散世界,一方面我的反 叛性格促使我自以为是。 <人类游戏模拟>收录的是我88到92年间的部份创作。这五年之中,我 的心情屡遭变动,对事物的观感,生命的终极意义,我所关注的课题,在心里过 泸、思索、反叛、再思索,时而坚定积极如涛中的巨岩,时而飘浮不定,虚无颓 丧;但无如何,那是我生活零碎片断的纪录方式之一。 卷一十首诗,水准最是叁差不齐,但它们排列在一起,却多少透露了我对创 作题材、风格的极度喜新厌旧。其中或者成功,或者失败;操玩文字游戏的态度 或者追求自然平易,或者刻意於意象繁复的经营,看似多变新奇,其实我无从控 驭,因为这其间我的思考方向/方式,我所接受的事物等,冥冥中左右了这一切. 卷二的重点在前面有关上班族空间的探讨与思索,这一系列的写作原来打算 图绘出一个较完整/有机的面貌,但是疏 而厌倦的性格使它们成为飘零的残枝 断叶。<银行职员>曾被人批判为诋 银行业的「恶作」。其实,文学中的正文 与都市/现实社会中的正文间根本无法严丝合缝地衔接而无若何空隙的出现;两 者恒存在着一种互涉互补的关系。这多少也反映了砂州写作人对於文学仍根深柢 固地存有着一种一厢情愿的、肤浅的观念。 卷三中的<星的联想>,则代表作者心目中对理想化的一个向往/期计。一 个完美无缺的经验。因此有几首诗几 是写给非常亲近的人看的。而一切太过美 丽的遐想,大概只有在爱情里才会发生吧。 卷四是我最不满意的作品。 卷五三首长诗,横跨了三年的时间。<水之七变>颇有自传的意味,而且太 像洛夫。至於卷末的<人类游戏模拟>,之所以作为书名,我无从选择,因为那 是目前为止,我最大规模的创作。这时期我的世界观、人生观、对善恶黑白的观 察/判断正迈入一个更成熟、更宽广甚或更游戏式的阶段。 为一个几 没有掌声、寂寞且荒凉的社会,寻求文化理想、寻求奢侈的回 ,对一个孜孜不倦於文学的创作者来说,毋宁是歇西弗斯式的悲剧演绎。然而多 少个倦极而醒的夜晚,空对寂寥的星空,我却一字一行希 填写历史的重量,那 时只了换取一些些快乐。 然而我更深深 虑,当我刻意强调「现代」而摒弃「写实」的冲动的同时, 在砂拉越这样一个不适宜前卫只适宜呆滞附从的文学氛围,可能对自我的梦想/ 负托构成架空的尴尬境地。如此则我的陷溺将是无可挽回地错误(?)。 然而,我对於自己的反叛忠贞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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