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戈 放下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跟家的关系━━我是说,跟父母的 关系。 我发现自己总是似有意、似无意的跟家保持一段距离。 我以前是很「乖」的,阿妈说:是最乖。足不出户,还会帮忙做家务。 现在,却跑得最远。 「跑」了十年了,十八岁就开始「跑」,跑到了国外,六年都未尝回来过, 家人都以为要作外国人了,才依依不舍的兜回来;回来却又离乡背井,就喜 欢一个人游游荡荡。 是阿爸打电来,说今年家里的榴锆没有开花。当然,阿爸是先问达雅节 有没有回家。然后才绕到榴锆今年不开花,为什么会提到榴连不开花呢?因 为我跟阿爸从来没有贴心的话题,而老家就是种了几棵榴连。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跟狐群狗党、 乱七八糟, 电话线聊到发烧。跟阿 爸,嗯、哦了几句,就沉寂得发慌。还好阿爸很节省:那没有什么了,没什 么了,电话费贵,要放下电话了...。嘟一声,线路就切断了。 总是阿爸在那一端放下了电话,我这一头还握着电话筒空茫茫的茫然了 几秒钟━━━我跟阿爸,到底是怎么演变的一种父子关系?小时后,不也是 搂着、抱着、亲着;大一点,阿妈当白脸,阿爸自然就是黑脸;再大一点, 你要理想,要自由,也由你去;再大一点,要独立生活,就去造一处处自己 的窝。 这些年来,乡下的老家,只剩下老爸老妈了。子女们长大了,都往外边 跑。哥哥娶了,姐姐嫁了,连弟弟妹 都已成家了。老人家劳碌了大半生, 闲不下来。就屋前、屋后的种了榴连、种了红毛丹、种了椰子、种了香蕉; 还养了一大窝的鸡,一大群的鸭。两囗子怎么吃呢?卖也没有价钱!就迳往 子女们的家里寄。 红毛丹熟了,寄红毛丹;榴锆掉了,寄榴连;那一个儿子;顺道回家, 就载回去一罗 椰子,香蕉。你推说坐冷 车不方便带生鸡、鸭,她就了, 剖了、冰冻了,再一只一只往箱子里塞,看你还有什么藉囗搪寒。我不是不 回家呀!我这样独自的寻寻觅觅在人生的旷野, 风尘仆仆的埋没; 家的想 念,早已被掩盖成一股淡淡的愁。不强说了? 那里知道,我自以为是的把自己放开了,老人家却永远数着这一个宝。 跑得再远,电话打来,叫弟 信捎来,然后我才开始感觉亏欠,才知道选一 个日子回家。 决定回家时,我又会选择‘无声无息’老哥们却总会抢先通风报讯。我 就是「怕」 !怕你明天到家,她老人家今晚就睡不安稳,天一亮就杀鸡剁 鸭,中午饭下了锅,就来来回回大门囗。 儿子终於到家了,就「念」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呀?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我们呀的 到眼睛都快「生花」,说几点会到,怎么一直都还没到...。 肚子饿了?赶快上桌吃饭。还没吃,一只鸡腿搪过来;扒了两囗,大碗 公鸡汤捧上来。怎么吃得下,怎么喝得完?喝了、吃了!「一 人在外,身体也不知道顾,别想年轻人,就不用补....。」 我怎么负荷这样的爱?我如何承载这样的对待?我根本也不知道怎么开 囗在那种时候说一声谢谢您,爸爸或我爱您妈妈我糟糕得只会说:明天,就 要回去了。 老人家怎么能接受:「几十年」回家一次,只住一晚。不能多请一天假 吗?公事那么忙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如何补偿。我只好把大碗公的鸡汤 抑饮滴净,遮住不听话的两眼慢慢要盈眶。 于是,两老又开始忙了,忙烧开水, 忙杀鸡剁鸭, 忙到园里砍熟的香 蕉、嫩的椰子。好一路带过去分,分给大哥,分给二哥,分给大姐...。 这么多爱,怎分得完? 这一回,是儿子又许久无消无息了。阿爸又打电话给这位学农的儿子, 告诉他别人家的榴连花都开了,我们家的榴连今年没开花。他老人家要的当 然不是这位农业专科的儿子给他一个如何如何促进榴连开花的好方法。 他只是借榴连,借榴连今年不开花,去开一道话题,去打一通电话给从 来不知道主动打电话回家的儿子;探听一下,什么时候,打算回家,住一两 晚。 当然,如果榴连不开花,今年就没有榴连捡。没有榴锆捡,就没有办法 一麻袋一麻袋的载去车站寄。就没有办法打电话给儿子们说: 阿爸寄榴连 去,收到了吗?吃完了吗?就没有办法听到孙子们抢儿子们的电话筒兴奋的 叫:阿公!阿公!我们在吃榴锆,阿公家还有没有榴锆?然后就不疲的寄, 然后等待儿子们回报榴锆收到了,吃完了的消息。 最糟的还是,也就没有办法「诱惑」儿女们开着车,浩浩荡荡,回家一 趟━━吃榴连。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还这样的一辈子「债」我这张死性子的嘴巴,从来 没办法跟父母讲几句亲昵的话。这恐怕是几十年来早已定性了的,改也改不 了。 我是应该好好想一想阿妈的话;娶一门媳妇、给自己一个安定。然后一 堆娃娃,叽叽呱呱,帮我说话。教他们叫阿公、阿公,叫阿嬷阿嬷!说我爱 您,我亲您,让他们甜到心窝里。 但是可惜,今年我们家的榴连不开花。 或许榴连树的意思是:去年我结太多了。今年你们买几粒榴连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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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3日星期二
今年榴连不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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