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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23日星期三

我的越南朋友們



  •  梁放

我看見我的兩個朋友,臉上都蕩開會心的微笑。我們剝著蓮子,等待著各自的咖啡在靜靜滴漏,一時間,感覺大家原來是如此親近。

越華詩人余問耕說:我來接機,不見不散!

一走出關卡,看見人頭攢動,拐個彎,即見他在揮手,我猶如吃了定心丸。

這麼一個友人,第一次見面是兩年多以前與眾文友出席一場詩會時。知道我要來,他很是高興,說必盡地主之誼。我笑說:在胡誌明這個600萬人口的大都市,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你若不來,我會迷失。

他果然是騎著摩哆車來接。他把車寄放在一個專為摩哆騎士準備的車庫里邊,讓我在一處稍等候。任何一個越南鎮城,都見這麼一個地方。有回看到有人從地面冒出來,發現原來是地下室,全泊著千百部摩哆車,是要付費的停車間。

他說過:一路上,你可以馬上融入了胡誌明市的生活節奏,體會一般群眾的生活,還有越南的國情、民情。我興奮地把行李讓他擱在前面,跨上車,看他開了油門,任由他帶著,沖往那片人海,隨心漂流。

一定餓了吧,我馬上帶你去吃飯,有一家素食館很不錯。他說。

在三幾次的電郵往來中,他把我說的一切都全記得真。

我不知何時把眼鏡弄丟了,瞇著眼睛看菜單:那麼巧,我昨天買了兩付,這個給你。說著就遞了過來,度數剛好。他還給我留了一個手機,也預設了好幾個當地文人的電話:有甚麼事,都可以聯繫我們任何一個。他說。細心之處,令人感動。

在我逗留期間的那幾天里,雖然在語文中心任職,白天要上課、管行政,晚上還要赴考場,以期考取更高學歷,但他從不冷落來自遠方的友人。

一天,他都適時不過地來訪,載著我大街小巷穿梭,幾乎遊遍了胡誌明市所有名聞遐邇的地標景 點:寬闊的林蔭大道、具法國特色的古老建築,都是坐在他摩哆車後心無旁騖地盡情觀賞。有一個這樣的朋友真好,他讓你投入全部的信任。他甚至透視友人更急切 要融入當地人生活的心理,往往還約了詩人石羚。晚間坐在街邊的咖啡檔,我們仨圍著一張矮咖啡桌,品嘗著濃郁香甜的越南咖啡,或是果汁,感覺已與當地的生活 脈搏連成一氣。話閘子一開,大家敞開胸懷,談個沒完沒了。
在一條幽靜的巷子里,胡誌明市的上空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

們吃著潮州人傳統煎糕,也嘗了兩個友人特別帶我到批發菜市買的當地土產:白薯大小形狀像未給 抽絲的繭,削去了皮,肉質松滑,口感很好;牛奶果皮厚肉軟,多汁,可以解渴。這裡無處不見的新鮮蓮子,他們一買就半公斤,沒有吃完的都給我帶回住處。第二 天見面吃早餐時,我們吃著混著椰絲的黑糯米飯,用香蕉葉裹著,透著一股清香。我把昨晚沒有吃完的蓮子從包里拿出來。一抬眼,我看見我的兩個朋友,臉上都蕩 開會心的微笑。我們剝著蓮子,等待著各自的咖啡在靜靜滴漏,一時間,感覺大家原來是如此親近。

果然嘗到他記憶中,那股清甜

那一個夜里,原來我們就置身在法國電影《情人》的拍攝現場。環視周邊還保留著許多百年的法式的建築物,綠色的木質百葉窗,從屋內透著的昏黃燈光,如夢似幻,讓人緬懷著當年一個華裔富家子與法國女孩的真實愛情故事。

夜間的街上,車輛漸少,人潮也退去。白天里大家都不屑為它們駐足停留的古老建築群,夜里在摩哆車閑悠悠駛過時,它們的精致與風韻都一一在柔和的燈光下展現,令人流連。

站在一幢豪華的建築前,余問耕告訴我,那原本是一個華裔望族的豪宅,解放前夕去國後就變成國家所擁有。他也告訴我那個年代許多家庭遠走他鄉的故事。

上世紀70年年代末越南船民事件,引起國際關註。有個夏天,我在巴黎北站露宿,還幫忙一批難民聯繫他們投奔當地的親友。聽著他們的故事,我哭了。時至今日,對當時發生過的一切,我發現自己已可以從另個角度解讀。

說著當年的經歷,語氣之平和與淡定,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他因一場小病給誤診住院,無法與朋 友們一起離開。多天後傳來的消息卻是那艘滿載去國人的漁船在怒海中沉沒,無一生還。解放後到經濟開放的11年間,他正值求知青少年,在天主教會圖書館里發 現不少中外文學名著,避著當局的視線,與同好偷偷地傳著啃讀。

當我們馳騁在沿途開滿黃花樹木的街道時,他側過頭來,讓我分享了童年舊事。

第二天清晨,我獨自在住處附近的公園裡散步,在那裡也找到這麼一棵樹,落英紛紛。我童心一起,張開雙手,凌空抓住好幾朵。依他所說的,掰掉花瓣,把花心往嘴里吮吸一番,果然嘗到他記憶中的那股清甜。

那些黃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周而複始,完成了自己的一次又一次生命期。

不能讓它們掉在地上,一掉到地上,很快就幹涸了,花蜜也沒了。他說。

儘管物質生活貧乏,青少年的日子,他都已積極地一一走了過來。目前他一家大小身體健康,家庭生活穩定美滿,一對兒女都在接受良好教育。

緊繼下去的生活,依自然規律,應該只有更美好。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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