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般的巷弄

• 梁放

我終於又到了越南胡誌明市！

這是3年來的第四次，只想在那裡靜靜地小住幾天。

下榻的旅舍在第一郡的範五佬街岔出去的一條窄隘的巷弄深處。一走進去，發現縱橫交錯的還有更多的巷子，懷疑自己走入了迷宮。

巷 子兩邊的樓房歷年來為了爭取居住空間，從最原始的單層直往上疊建。原本就窄長的房子，改建後 高低不齊，一間間緊挨著，一眼望去，都變成一片片。有些房子盡可能往巷弄伸展，僅留下可以通行的地方，每上一層就再往外挪一點，四五樓以上，兩者的距離可 以讓人在高空握手，有的甚至可以接吻。

那些逶逶迤迤穿街過巷的電線，一捆捆一紮紮地，只靠著幾乎再不能負荷的纖細柱子撐著。小巷看似雜亂無章，卻打掃得很幹凈。

小 巷人家，大都是客廳兼臥室，一邊是小小的浴室小小的廚房。貼著墻，有道窄梯，通向另一層小閣 樓，其高度大約可以坐著，朝外還開個窗，想必是架高的大床。有些人家在屋外靠著墻，擺了可以折疊的桌椅，是喝咖啡吃飯聊天，招呼客人的地方。傍晚時分，幾 乎每家人都會把椅子搬出來，在小巷里坐著，聊天喝茶，各得其所。讀書作功課的孩子，更練就了不受外物幹擾的本事。巷子里的居民，難得他們都已梳理出一種人 人維持的次序，氛圍從容、和諧。

我的房間在4層頂樓。梯井奇小，一口氣上下完樓 梯，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一個單人間，佔據整幢房 子的所有闊度，里邊除了一張床，就是墻上的一個架子。我把飲用水，幹糧、衣物等不足五公斤的行李往上一擱，才有了自己可以轉身的地方。有間自己的浴室廁 所。一道玻璃門外是個露台，擺了一張石椅。閑來往那裡一靠，發現周邊屋子的落地窗，簾緊掩，不透信息，簾後似乎藏著一隻只偷窺著的眼睛。一住進這個地方， 像一開始走入小巷一樣，任何所見都處在一種挑戰平衡的飽和點，身心也會馬上自動調整，也很快地就適應下來。我在旅社里住了5天，喜歡就去人群喧囂的大街上 溜達，不喜歡就往鬥室裡窩著，也把窗簾拉上，無時不感覺輕鬆自在。

無法融入環境的陶淵明

巷 子本身就是一個社區。儘管規模都那麼小，賣雜貨的、豬肉、雞鴨、時鮮水果、熟食、咖啡、啤酒 冷飲、美容、流動美甲的等等，無不在這裡找到雇主。每個清晨，批發商騎著摩多車，忙著往小巷里送貨，開始了小巷里繁忙的一天。賣法國面包的、賣當地用香蕉 葉一重重包實紮緊的方形粽子的，單車後馱著滿滿的一大籮，在巷里兜來兜去。有一家門口，每天僅擺了一個秤，一盆米粉；另一家，一桶白米。

這也是眾多背包友聚居的地方，有幾間小畫廊。有個畫家深得梵谷對強烈鮮艷色彩運用的精髓，把越南的景物，一幅接一幅的，渲染得令人百看不厭。

每隔不遠，可以找到裝潢優雅且富情調的迷你餐廳，迷你酒吧。消費當然不便宜。

在餐廳里，我翻閱隨身帶來的一本陶淵明詩選，它像與其周邊景物犯了沖似的，一行也看不下去。

下一回再來，應該帶本或許可以就地入情入景的妥斯托夫耶斯基。

不，最好把自己的所有記憶全部掏空，任眼耳鼻舌聲意漫遊，讓時光在小巷里流動著的畫面中靜靜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