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早期華籍金礦工人的穿著和樣貌,其中一人還抱著孩子
作者:李秀華
當我們說“我們”、當我們說“馬來西亞”,會不會,我們其實慣性漏掉我們的另一半──沙巴與砂拉越。隔了南中
國海,我們沒有時差,我們看同一片天空,也看同一個日出,兩塊土地各自精彩,但我們都不瞭解彼此。我們的分歧、誤解、偏見、鴻溝,讓距離越來越遠。或許,
過去來不及修彌的傷痕和裂縫,從此刻起,是時候身體力行,用行動和關心,彼此好好看看彼此。
世界再大,也不能把歷史切開來看,因為歷史事件影響了人類的選擇,這選擇,往往就決定了一方土
地的未來面貌。因此,閱讀兩岸三地的馬來西亞,更無法把國家的歷史切開東西兩邊。也沒有人可以選擇把我們的另一半擱置,或選擇以自己身處的那一半的角度來
閱讀彼岸。因為,我們都是馬來西亞人!
華人南移的腳步,彷彿是沿著貫穿世界的海岸線落腳。腳方踏下,芽就萌起。所以人家說,海水到處有華人,大概是因為華人的生命力特強。
19世紀末,中國華人大規模地遠赴海外謀生,當時,很多人是被賣豬仔到南洋當苦力,唯有東馬的華人移居模式歷史不一。
從華人踏足東馬那一刻開始,第一批華工的每個腳步,都在土地上烙下印記。他們經歷過華工起義、鐵錘行動、第二次世界大戰,從當年“南下只為淘金,死也要葬在祖國”的強烈念頭,到後來因政策改變,他們只好落地生根。
而那些發生在先輩墾場時的重大歷史事件必然讓人記在心頭,而在墾荒中壯烈犧牲的領袖也必然流芳百世,叫人時時感激祖輩為後代開闢下來的山河。
石隆門.客家華工繁華之地
19世紀前,砂勞越原屬於汶萊蘇丹領土。1841年,汶萊蘇丹將古晉附近的土地割讓給平息叛亂有功的詹姆士.布洛克(James Brooke)後,此人間接地塑造了砂拉越華人社會的面貌。而尋找百年前砂拉越華人先輩留下的歷史軌跡,就要從石隆門(Bao)老鎮開始探索。
當年的布洛克王朝施行自由貿易政策,大力招攬華人從事開埠工作。19世紀中的石隆門和英吉利里(Engkilili),一度因大批客家華工到此從事金礦開採而成了繁華之地。
馬來西亞的客家人較有規模南遷是始於太平天國時期。首批以集體移民的方式到砂拉越來從事墾殖的華人是來自廣東省的客家人,其中以廣寧客和河婆客最多。
1881年,英政府授權由拉惹布洛克成立的渣打公司統治北婆羅洲(沙巴洲的舊稱),於是,這間公司通過中國巴色差會(Basel Mission)宣教士,引進刻苦耐勞的客家人,以及牛高馬大的山東人較能墾荒闢地,因而通過巴色差會(Basel Mission)招人。
石隆門是19世紀上半葉,砂拉越華族移民人數最眾之地。這批移民來自印尼加裡曼丹
(Kalimantan)三發(Sambas)地區。從19世紀開始,以石隆門為中心,包括燒炭崗(Sebuku)、短廊(Tondong)、砂南坡
(Paku)一帶的華族移民,皆屬三發管轄領土內的華工公司,即三條溝公司的礦工。抵達石隆門後,他們組織“義興公司”實行自治,後來改稱“12分公
司”,主要活動是淘洗黃金、種植糧食作物、胡椒、甘密等。到了1850年代,公司擁有了幾乎所有石隆門一帶的金礦場,離石隆門約一英里的帽山(Mau
San)就是12分公司的大本營。
由於拉惹布洛克需要經濟收入來維持政權,而除了石隆門,其他地區的經濟活動則乏善可陳。因此,石隆門成為他虎視眈眈的對象,其他英國人也注意到石隆門。
1856年英資的“慕娘有限公司”(Borneo Company)在古晉成立,拉惹布洛克允許對方在砂越河上游一帶開採煤、銻等礦物,華工公司的土地使用與佔有權受到限制,這為1857年2月石隆門華工攻佔古晉的行動埋下導火線。
血洗石隆門12分公司
1857年2月18日元宵夜,石隆門並沒有節慶氣氛。當晚,600名全副武裝的華工,在首領劉
善邦和王甲的率領下從帽山出發。深夜抵達古晉,他們兵分兩路,一支撲向河流左岸布洛克的王宮與其他政府建築物,目標是捉拿或殺死拉惹布洛克;一支則到河流
右岸的古晉市鎮,準備佔領政府建築物。劉善邦以為拉惹布洛克已被殺死,華工隊伍在古晉逗留3天就撤退回石隆門。後來得知布洛克逃出生天,他寫了一封信給對
方,聲明彼此河水不犯井水。當華工隊伍撤退到新堯灣(Siniawan)友蘭肚的山丘地帶駐紮時,他們在半途遭到襲擊。礦工大怒並邀集更多人馬回師古晉報
復。就在危急時刻,拉惹布洛克強大勢力的報復行動使華工無法抵擋。最終,劉善邦和王甲在作戰中先後陣亡。
礦工陷入群龍無首,四面楚歌的境地。潰敗的隊伍退到石隆門後,扶老攜幼逃向荷屬婆羅洲。逃亡中,因遭襲擊而被殺的人無數。殘餘隊伍逃回婆羅洲後,又遭到敵對派系殺害與荷蘭殖民地政府的圍剿,興盛一時的石隆門12分公司因此毀滅。
全球唯一的華北村
第二任拉者查爾士‧布洛克認為,砂拉越要進步就必須改善其經濟;要改善經濟就非招徠華人不可。因而撥給土地和津貼以吸引華人到來。
1900年前後,查爾士通過華人領袖從中國招聘了數批華工到砂拉越墾殖。由於以籍貫群居,因而形成一些獨特村落。如全馬獨一無二的“華北村”,就是由一批來自中國東北方的華人所組成的獨特村落。
1913年,108戶的華北人,包括天津人和山東人遠渡重洋開始新生活。按照條例每戶分配了10英畝土地,他們白手起家,互相幫助開荒修路,在森林裡開拓出華北村。後來,因公司經費問題,再也沒有其他天津人和山東人到亞庇。
當年,回去的人回去,留在亞庇的從此紮根,傳至今天已到第5代,他們依舊操著標準的天津話,而“津僑小學”啟用至今,還是以天津語為教育媒介語。
新福州之父--黃乃裳
詩巫大約在1862年開埠,最先落腳此地的是漳泉人。而詩巫被稱為“新福州”,則要從黃乃裳帶領一批福州人南來墾場開始說起。
1900年,黃乃裳來到拉讓江時,發現當地是一片肥沃的土地,而白人拉惹亦需要更多的中國華工
來詩巫墾場,於是,經過協商,黃乃裳在拉讓江建了亞答厝後,便回國招集1118人到詩巫開始開荒闢地。他跟大夥兒同吃同睡,一同伐木墾地,五個春秋過去
了,苦心經營的詩巫已初具規模,當初這以福州人為聚落的土地,形成了中國以外的新福州。
當年,黃乃裳以港主身份成立“新福州開墾公司”,一面籌辦公司,一面親自數度回國招募農民、各類工匠、商人、醫生、牧師等千餘人,分三批到達詩巫。初期,他們僅種蕃薯、雜糧、蔬菜類,直到引種橡膠成功,拉讓江一帶的經濟飛躍發展,成為南洋群島橡膠的主要產地。
黃乃裳在拉讓江的詩巫盆地,領導貧苦鄉民集體到詩巫尋找出路的歷程,不但在砂拉越歷史上從未有過,在中國華僑史上也屬首開先例。
山打根.沙巴的小香港
由於有較多香港人聚居在山打根,所以山打根也有“小香港”之稱,它是沙巴州內唯一以廣府話為主的城市,街道風景而今依舊衝刺著濃郁的香港味。
小香港的民房外型如四四方方的火柴盒,一個接一個疊個最少的4層高,經商的樓房外掛著的招牌,絕大部份都有中文字,且名字取得蠻港式。那畫面,正像港劇裡看到的二戰後的樓宇。
據悉,清朝末年,太平天國起義失敗後,教會協助餘眾渡海至沙巴繼而在那裡繁衍生殖。太平天國的殘部除了兩廣人外,還以客家人居多,所以,很多探索客家歷史的人都往沙巴來尋根,而沙巴更是馬來西亞最多客家人集居的一州。
今天亞庇市的華人,多是客家人的後裔。市內,不但華人講著一口流利的客家話,連當地的土著族群也能操客家話。
日軍入侵.華族的記憶傷痛
第二次世界大戰,日軍佔領馬來亞3年8個月,這是華族記憶裡的傷痛。當時,砂沙兩洲的華族遭受嚴重的摧殘,華族領袖和知識分子被捕與虐殺,華人活在貧窮、困苦和恐懼中。
1941年12月6日凌晨,日軍進佔美里,19日,日機轟炸古晉,25日佔領古晉。同年聖誕
節,日本飛機轟炸詩巫,投彈市面,翌日,英殖民官乘輪船逃離詩巫,全市頓成真空狀態......這段期間,詩巫淪陷,憲兵拘捕華僑領袖。直到聯軍飛機首次
空襲詩巫掃射沿江船隻,日軍更是加倍戒備。1945年8月15日,聯軍自加帛長驅入詩巫,日軍才退往古晉,結束了日本統治砂拉越3年8個月的悲壯時期。
華人新村.鐵錘行動的產物
二戰結束後,砂拉越並沒有回歸平靜。20年後,古晉成邦江路18哩處的警署遭到襲擊,首長的弟弟因此而死。為對付砂共,政府展開強行隔離策略──“鐵錘行動”,此手法就像德國殖民地時採用的囚籠政策。
村民被趕入3個新村,最初是48小時的戒嚴令,後又延長到10天,以至最後建成了永久的新村。村民限居在用兩重鐵絲網圍住的限制區裡,進出必須通過柵門,接受檢查、問話。村內的每戶家庭都有戶口登記,隨時會受到人口檢查。
新村也有門限,每天早上6時開柵,傍晚6時就關鎖,1970年後,門限放寬,村民外出時間是從早上五時至傍晚七時,不得超時回到限制區。倘若要離開限制區以外的地方,必須申請特別通行證,而准證在一、兩週內更新一次。
行動失去自由的同時,糧食物品也受到統制,導致村民生活苦不堪言。村民走出柵門時,所攜帶的任
何糧食或用品皆受檢查,甚至在一段時間內到村外農田工作,也要受到嚴格的限制。只許帶夠吃的飯,不可帶未煮的米糧。在此情況下,政治權利自然也被剝奪。公
民權益完全受軍方管制,新村的日子,正是變相的集中營。
參考文獻
◎《東南亞區域研究通訊》第6期〈東南亞的客家研究〉作者:陳松沾新加坡南洋學會學術組主任
◎《“築夢計劃”成果報告書》〈流血現場-海外客家革命源頭探訪馬來西亞砂共客家軍,揭開火焰山部隊傳奇面紗〉作者:陳建軒
◎《“築夢計劃”成果報告書》〈流血現場-海外客家革命源頭探訪馬來西亞砂共客家軍,揭開火焰山部隊傳奇面紗〉作者:陳建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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