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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28日星期五

漫步婆罗洲雨林的画意

(20021120日由诗巫中华文艺社主办的书写婆

罗洲文学研讨会讲题内容)


· 桑木(宋志明)

01


婆罗洲的独特雨林,是一幅天然画卷,早年摄影大师黄杰夫的一本「异教天真」(PAGAN INNOCENCE BY K.F.WONG)在国外出版,引起震撼,国际摄影师纷纷奔走相告,走访砂拉越,那笔墨不能形容的婆罗洲自然景致,使砂拉越在国际知名度提升,我们的婆罗洲雨林的天然景观,也受到了肯定。也许早年受到大师影响,我也步其他摄影前辈如林宝昌、孙丽源(ARPS)等人足迹,走访婆罗洲的雨林。我的路线自然以拉让江沿岸开始,十多年来,我访过沿岸深处,其中包括那里不同居住密林深处人民,我以相机记录沿途所见,我以笔记下他们的班顿(民谣),他们的传说,我突然发觉在他们族群中,确是那么真挚、热情、好客。这不是我们长久居住于城市人们所能体会到。


由于长久婆罗洲雨林之行,我对它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受,使我认识到自然事物对人的社会生活和美得,有著多方面的息息相关,各方面的暗示和启发。在我们生活有著很多无形虚伪,或抽象意识,就要借自然事物有形的东西来表现,也许我们早期受了“君子比德、“以形媚道”的传统观点看待山水,山水就容易被歪曲形象,不被作为独立形象来颂赞,山水是否开始枯蒌,相对的山水也会因而失色,我们与自然的距离也就有隔膜。


长久漫步在山林中,主要是寻觅自然山水个性,排除了知行和理性的干预,以独立的观点来欣赏山水自然表现,山水就自然而然变得丰富多彩,在其景象万千魅力中,让人陶醉和冶炼性情。当然在表现山水的自然,应该不停留在描写山水的形象,应该揭示山水自然内涵,尤其是有关哲理的内涵,以禅意,说玄悟道,表现一种空寂的境,让理性完全消融于自然景界中。带著思辨的形式,走出解说的语体,排除知性的侵扰,让理性完全消融于景物中。我就常在婆罗洲雨林中,「老壮告退,山水方滋」的心境,让哲理不会抽象在诗中,让它进一步达到以艺术的血肉和灵魂试探在诗中,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02


在试探婆罗洲雨林山水之际,是自然而然的走进“老壮告退,而山水方滋”的境界而不知,那就是自然的景象万千,其魅力使人陶醉和冶炼行情。试探山水自然有其共异的方法和手法。有人以镜头(相机器材),有人以文字记载,有人以画画,来表现对自然的感受,说来道去,就是不能摆脱自然山水的真、善、美。


促使我接触山水,则是先以镜头,后以文字。说来摄影与文学好像是两码事,事不相关,其实它的来龙去脉,丝丝相扣,其中最大的主题,溶洽了真、善、美,三个人生最高境界。当你走进山水,你能体会多少,感染多少,那是你的造化,多少于自身的美学修养有关,眼前一幅山水名画,在凡夫走卒,或文人雅士眼中,一定呈现了不仝的层次。


来到了长屋,提及歌手,我在「歌者」写著:


谱在心坎 / 奏于 / 微风细雨 / 唱绝 / 一盏油灯 / 一床破席


那是作者心中的感受,面对<一盏油灯,一席破床>,让人想及<岁月悠悠地流过/溪碎的音符溅起。>你若是没到我们的热带雨林,你是没有这样深切的感受。诗是写于某小镇的群众大会,想的确是长屋昔日风雨,那是山水给我带来的自然感受画面。


在史各朗河(SG.SKRANG)之旅,我不只游山玩水,因为在这条「历史长河」中:


十八世纪 / 你曾经火焰一把 / 被山雨摧残著 / 我们曾纵横天下 / 把浓烟烧得扶摇直上 / 把黑夜燃点


那是“历史感”,点起诗人的不凡感受。“一把曾经亮起火焰照过洪荒历史/覆盖被人遗忘……”这时河流也不再是河流,而是“一把火焰照亮的,惊天动地的刹那,犀鸟羽毛在飞舞”。


一声呼啸 / 河上岁月 / 都曾经 / 照亮过去


史各朗河,位于砂拉越第二省内陆,民族英雄林包(LIBAU EENTAP)曾在那里扎营,于十八世纪煽起抗异火焰与拉者决一死战。

还有在<一次横渡的联想>,写的是砂拉越河,见到一盏油灯,置于舢舨船头,横渡而过的感受,仍然摆脱不了那“唱一唱,历史的哀歌”。

你曾浮载 / 火焰燃烧的愤怒 / 在那刀头添血的日子 / 跌落河声的头颅 / 染沾香的诗与酒 / 干戈相对 / 滴滴流上………

我又从抗暴的历史,走上历史的另一章,那是涉及“石隆门华工事件”。

<风啸过碧湖>一诗中,我写著“当年手指著石隆门秃山不朽旗杆共游的君则已病逝多年”。那是对故友的怀念,其实那是与“石隆门华工事件”有关。那“不朽旗杆”是否真实的存在,在山的背后却有一则动人的诗篇:

多少精雕细琢山河 / 述说著 / 地底翻腾的熔岩 / 凝固的古老民族尊严 / 付上血河代价 / 告诉在雨中,砂拉越河的今昔

是否“在那舒展的季节 / 闪著深沾碧绿光磷 / 诉说著这一叶残缺不持久 / 将送来失落历史片段………

当然从河流中,让我记起昔日共游的文友,在<巴都吉当河………>则是一例。那是五十年代与穆谷(郑和贵)共赴碧湖一游,路经 <巴都吉当河………>等候舢舨情景,后我们失去联络,也听说他已“北归”,后在文艺资料中,偶尔说及他的诗篇,他原是早年写作人,60年代停笔,80年代未病逝。那是当年山水之旅的节外生枝,也让我陷入山水回忆。

看他筏子 / 桨起微风细雨 / 就没见 / 他一领蓑衣 / 打船划开………

巴都吉当河,也因故友的印象,而在我心灵再度苏醒起来,依稀记得。

皱面河纹中 / 偶尔在添 / 银珠,迸跳

是诗情?是画意?也在我的记忆中成为昙花一现,疑是繁弦?急鼓?

画意不只是在画面寻觅,亦能在诗中找之。在<岩石看尽了倒影>一诗中,我描写了山的雄姿,河的魅力。

薄墓穿过了长舟 / 这里拉让江尽头 / 乳石隙缝跃出绒舌 / 弦声察在沙滋滋

那是清淡的描述,但你到了海边的情景又是不一样,你会感到“生命里注定有海,而不论在彼岸或此岸”(余光中),你会感到

饮尽内陆长河 / 醉成满天似浪 / 天地要飞翔,风是翅膀 / 大地要缤纷,浪是花瓣

诗虽不是哲学,但可以含哲理,同样摄影作品,只是直接的风景人物的描绘,但其背后亦可包含不同的故事情节,这就是美学上的结构,我们以摄影器材,拍下眼前的摄影画面,我们以秃笔写下文字记录(文学作品),则是我们与自然交流的结果。正如稣轼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卢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所以摄影、文学作品,在婆罗洲岛上,它的热带雨林则成为我们分析山水的对象。

03

然而山水也有山水的忧郁,就是面对人类文明的冲击,换句话说人类就是山水自然的致命敌人,我在纽约就见过占地340公顷的中央公园内禁行汽车,周末假日公园内禁行汽车,使得脚踏车骑士及慢跑的人享有充份的通行权。那是人类对自然的忏悔录。

在我长年内陆之旅中,我深切地体会到地方的发展,不因几只昆虫,几株植物而作罢,却不知我们为了文明付出伤痕累累的代价。所以我在<山水十四行>一诗中就写过:

一纸封杀 / 却因促销 / 头戴羽毛内陆风情之说 / 草菅热带林 / 禽飞兽走

我曾在哈佛大学一篇报告读之,在马来西亚一片25亩热带雨林,竟拥750种不同植物,那是上苍赐给我们珍贵礼物,我们砍伐一片25英亩热带雨林,就等于毁掉750种不同植物命运,心想上帝给人类一个地球,我们回馈给上帝什么?于是我走过热带雨林,拍下心情沉重的记录,正如我心灵的记忆:

自从电锯声响嘘寒问暖之后 / 引来一阵山林震撼 / 哽咽中 / 古木横七竖八 / 矮树丛林,攀登绿藤 / 早已葬身于锁声匿迹………

在感觉上,雨林的忧郁,也成了人类的忧郁,这是人类于自然的相依,也充满著矛盾。

一片落叶 / 也那么战战兢兢 / 谁知引来 / 反目成仇的下场 / 信乎 / 人间有手引来白刃 / 一声锋厉 / 召来电锯 / 楚痛却一样

04

雨林之行,行于前边原住民向道导告诉我,眼前每一株都鬼魂,当树砍伐或枯楼时,也正是山魂离开的时刻,也是人类承受自然诅咒的时刻。

当然除了人类对山林的威受胁外,自然的灾害,也给雨林造成了巨大的祸害,是否与人类无知,伐木烧芭耕种,人类从来没有关切雨林的命运,就像在“乌也路那一场森林大火”,人类只能袖手旁观,爱莫能助,眼看:

风和火相拥 / 在舞著 / 摇醒了古森林的老梦………

自从山林被破坏,严重严重影响了自然生态,甚至在圣诞前夕,向朋友问候祝福,而不寄圣诞卡,为的想拯救林中一木一树,昔日雨林之旅,仿佛成了昨日的梦。

我会踏月而来 / 在林中 / 寻觅昔日欢笑 / 热泪相见 / 期待在丛山黯暗 / 在岁月逝去时 / 多想凭著记忆 / 相拥而上

昔日的热带雨林岁月,确是令人怀念,像我在<夜过马峦河>那一季,与三五同好,远赴拉让江,吉蒂芭河流域,途中夜宿长屋。

饮尽最后一滴杜亚 / 长老故事 / 也近了尾声………

即使「卡歪」佳节在即 / 为了「杜亚」与雅扎之魂 / 依旧背著昏黄 / 燃点枯枝 / 期待饮烟四起 / 不知时刻是什么

真的,到了热带雨林空间,山空鸟语,真的不知时间是什么?这也许是雨林给我们在感觉上带来乱象。曾在内路长河中,不见人烟烟火数日,只能吃著自己的干粮渡日,溶于婆罗洲的天然画帘,于朦胧中摄起真意所寄,绚烂满目,我惊奇地发觉自然界的凌乱景致,也有其自然的规律,也别具鲜明的意象,令人感到古意温婉的情调,这不是我们所说的诗情画意吗?

我以镜头记录了诗情,也以文字记录了画意,这时山水在我看来,确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我愿以我的诗情,我的画意与大家分享我的热带雨林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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