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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7日星期一

简约而蕴藉的晶莹诗语晨露 ——读马来西亚女诗人晨露诗集《鱼说》随想

  • 温阜敏 周丽芳

我在时间的岸上看你

看你吐泡呼吸

看你生存的烟雾城市

看你在夜里

尽情的嬉戏

还有

你在梦里

无数次地追寻

我曾经熟视无睹的土地

读晨露的《鱼说》(马来西亚美里笔会2001年 版)后,心头油然涌起以上的感怀,因为被她纯真执着的诗质、点到为止的语言、稳重的感情基调所动心。晨露的诗里看不到身陷中年的琐屑叨絮,而不动声色惜墨 如金中传达的是一份沉稳、一份淡定。诗歌里散发着女性独有的柔情和细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通过她敏锐的感觉和简约的述说,我们在看到的“雾”、“家”、 “绿色”等意象里,更深层次地感觉到诗人内心的本土情节、心灵自由的放飞和对精神家园的虔诚。

一、本土意识:诗歌的原生力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晨露,原名陈美仙,1954年出生于南洋砂罗越诗巫。在拉让江畔卢岩坡度过快乐的童年。自小喜爱聆听乡亲父老讲述中国神话,民族英雄等故事,尤爱外婆的方言谜语与歌谣。正是在这样的文化熏陶下,让她拥有了独具特色的人文精神。晨露对所居地人文生活的反映与抒情抒写有散文、杂文、新诗。她觉得:我是一间小斗室,写诗,是我开窗的姿势。在一条河流上,放牧我的声音,我的声音是一片小舟,载着我去寻觅一座桃花源。晨 露的新诗集《鱼说》,也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晨露”,散发着浓郁的农家乡间气息,是她本土意识的诗语体现。所谓的本土意识,并不是指狭隘的地方主义,而是指 一个人或某一群体对其所处的地域及其衍生的自然、社会、历史文化等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也可称本土情结,是诗歌的原生力量之一。

如诗人写到:“黄昏的棚下/晚饭后/千古英雄儿女/摇曳间/栩栩/登场”(《蒲扇》)“有一双手神气的手/长年驻守/石磨长木柄上/推前/转一弯/再推前/转一弯/一圈潺潺细流/雪白了/满 盆满桶”(《石磨》)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对蒲扇和石磨会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在炎热的夏天,没有空调,为了节约电源,蒲扇就成为了一种必不可少的乘凉工具。特 别是晚饭后,左邻右舍坐在瓜棚下,一边用蒲扇扇走闷热一边聊天,田里辛勤了一天的人们得到了放松。而在空余的时间里,会用石磨磨出豆腐,磨出其他美味的食 物,这又是农家的一种乐趣。有了这样深刻的农家生活体验,特别是晨露移居他乡后,这种眷恋家乡风土人情的本土情结就不经意间常流露出来。比如《烙印》中: “一只蛙/黑黑一团泥/窜跳/逃生/留下/春耕第一课的/烙印”。作为农家女出身的诗人,本土情结已经深深地烙在心里了,一有感触就会不自觉地溢露出来。

农村是人与自然最亲密最和谐的见证。“都说看不清/弥漫的烟雾/呛了双眼/火龙极度饥饿/吞咽翠绿”(《另一场烟雾》)“晨起推窗/冷不防/那一股焦燥/勾得鼻喉/一阵/辣”(《烟雾》)“烟雾重临/土生土长/季候风摇头/不关我的事/……星星之火/撩爆整片森林/驱赶/蛙鸟虫蚁/失去家园的流浪者”(《不关我的事》)这些诗作里,有对烟雾的多次描写,体现了诗人潜意识里对自然绿色的崇尚。由于远离家乡,由于不是居住农村,现实中的绿色少得可怜。而记忆里的绿色使她在现实生活中产生了情感落差,但又无法改变这种现状,只好在回忆里得到抚慰满足。

总 之,无论是诗人晨露对家乡风俗民情的咏叹,还是对家乡自然风景的歌颂,都处处体现了她的本土意识。诗人是感情最丰富的艺术家,他们的生活、情感体验和诗歌 的创作,与本土意识的关系最为密切,而本土意识又是独特的,所以晨露的《鱼说》别具特色,让人读之如身临其境,感受一种别样的生活况味。

二、黑夜意识:心灵的飞翔

女 性大多比较敏感内向,情感丰富,感受性强而遇事往往隐忍于内心深处,这种个性与黑夜的某种特性很相契合。坚韧、深邃的女性心理世界,像茫然无际的黑夜一 样,能够宽容和包涵一切。著名女诗人翟永明曾解释这种“黑夜意识”道:“每个女人都面对自己的深渊——不断泯灭和不断认可的私心痛楚与经验……这最初的黑 夜,它升起时带领我们进入一个全新的特殊布局和角度的人,只属于女性的世界。”同样,在黑夜里写诗的晨露,简约而蕴藉地勾勒她个性的女性世界。

我们看晨露的“黑夜”,“夜深如海/最相宜/此刻正是垂钓良辰/鱼线长长游入如浪鼾声中/独酿的人我是/静静等待/在这芦花岸边/十年如一日/嬉戏深海那一尾/闪闪鳍光乍现/若离若近溜溜一转/漾漾水花/层层波涛推前跌后/是一场最神秘的追踪/以温柔的猫步/情人的眼神/贴近闪闪那一点/一个饥饿的婴孩/搜捕/母亲的乳头/而翻腾 而潜沉/东西南北左窜右钻/听你千呼/听你万唤/不回头且扬长而去/留下一盏孤寂/映照/粼 粼吹皱那一面心镜……”(《夜深如海》),在黑夜茫茫混沌的天地里,诗人纵横驰骋着想象力和情感力,想象自己是黑夜中的一只鱼,一只在大海里恣意游玩的 鱼,表现出一种沉重生活下的释放,对灵魂超越肉体的羁绊,获得无所依傍的自由的满足,也正是她一个心灵世界的真实写照。女权是个沉重的世界性话语,虽然 “男女平等”的口号喊了百年,但是由于男女心理生理结构的不同等诸多原因,常导致社会现实实际上不平等的地位,大多数女性始终逃脱不了“附属”的现实命 运。女诗人白天一样从事烧饭做菜、接送孩子等琐屑家务,生活被过于明晰的理性切割。只有到了晚上,作为能够在主体意识上觉醒的女性,才能乘夜让心灵自由飞 翔。杨炼曾言:“人在行为上毫无选择的自由,在精神上却可能获得最彻底的自由。”我们可以拿晨露的一首诗来作个比较:“长大后/沿着戴了面具的脸谱/辨认/岗位上的/影子/渐行/渐 稀”(《捉迷藏》)一旦步入社会,接踵而来的复杂是让人措手不及的,为了能够更好地生存,我们不得不限制自己的行为,削去棱角,戴上沉重的社会面具,使自 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样。白昼这样的压抑,为了找到平衡点,到了黑夜就让心灵飞翔,让精神得到最彻底的自由。《鱼说》里的一些篇什就是这些自由的露珠。

三、虔诚态度:精神家园的固守

在 物欲横流的当代社会,环境被过多的现实功利笼罩,价值观念发生了多极多样的嬗变。欲壑难填,一些诗人已变得急功近利浮躁不安。晨露作为有着七情六欲的诗 人,能够坚守在这片心灵净土上,让诗歌重返生活,已是难能的可贵。农家女本色的诗人自中学时代就开始写作投稿,不舍不弃,对缪斯情深不渝,有着美里笔会、 诗巫中华文艺社、大马作协会员的文学人身份。现虽为家庭主妇,余暇仍坚持为报章撰写专栏,从事文学创作。从中,我们看到了主妇型诗人晨露对文学艺术的执 着。

请看她对诗一往情深的写照,“纸叠纸/一座山的阴影/森森压罩案前/待查/电脑荧幕中/追纵/来龙去脉/瞬时/昏天暗地/让电光主宰/闪闪/ 闪闪/交睫间/讯息涌滚/如浪潮……”(《生活》)“午寝时刻/大地静得漂浮起来/临窗/捕捉/一丝一缕/逃遁的风”(《午后时光》)“暮色攻陷厨房/一缕鸡汤香味/篱笆外/召唤/把自己从书本中/赎了回来/锅锅铲铲/都已空腹饥饥……乱哄哄/油盐蒜姜糖醋/打发了/一顿/晚了一步的/晚饭”(《晚了一步》)这些具有浓重生活气息的诗,不是日常生活的琐屑记录,而是某些从容淡定的生活形象和态度。学者孙桂春曾论及晨露说:一个中年女子,经历了岁月的风蚀后,更是喜欢把已经流逝的少女情怀寄存于回忆中。朝花夕拾,追回青春,无论它是甜美的还是酸楚的,是温馨的还是凄清的。女诗人能够正视现实和关注生活,源于她天性的真诚,真诚地打开心灵的天窗,让生活曝露在阳光下,驱走黑暗,生发梦想。

晨露曾有诗观如是说:“不论读诗或写诗,都是一种美的历程。诗的语言,触摸心灵的最深处。诗是个人思维的出口,而写诗,是心海静处的垂纶。”这既透露了她的带有唯美倾向的写作倾向,也表达了她对缪斯追求的缘由。而她的诗《开垦》:“荷/一管笔/四方小格田上/颠倒了/时令/一管灯/夜里的太阳//一窝横竖撇奈/ 提”,体现的就是这样一种执着精神。晨露再次印证了,只有那些真正热爱生活和有理想精神的人,才会对诗歌创作有着宗教般虔诚的执着。

也因此,以诗会诗,末了,吟一首《遥远的南洋晨露》向诗人致意:

那是南洋的晨露

热带的朝阳下

绽放晨间的七彩

坚持瞬间的甘甜

诗情荡漾拉让江

卢岩坡童话滋生

在马来亚的山地

游走华语的意境

女性的襟怀朴实

简约的眸孔清澈

日常诗意相随

化身庄子的那条鱼

鱼说说了又说

智慧的话语寄托灵活

心香瓣瓣舒展

冲淡境界意味悠长


(作者单位:韶关学院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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