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放
Mother House坐落在加尔各答印度典型杂乱无章的大街岔出去的一条窄小巷弄里边。巷弄口的一面墙上虽有个告示牌,但稍不注意,很容易就会走过。走入那条小巷,明显不同的是这里打扫得异常干净,墙上也不见任何广告招贴。进Mother House 之前,本想脱鞋,却见门边一个既温馨又幽默的告示提醒,叫人读了不禁会心莞尔:
脱了鞋的,恐怕你出来时它们已经无迹可寻。
刚走进Mother House,即见两名印度女子歪身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木着脸一径前后摇着垂在长凳下的脚,也没瞟我们一眼。若不是见到她们穿的是当年圣特丽莎设计的制服(白色蓝边的纱丽与头巾:白色纱丽是印度最贫穷的妇女的穿著,蓝色则是恭敬圣母玛利亚的象征。),我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圣特丽莎1910年8月26日南斯拉夫出生,36岁那年毅然离开修院,在加尔各答街头为“穷人中之最贫穷者”服务,并在他们其中过着每天仅吃一片粗粮面包与喝一杯牛奶的极贫生活。她先成立了仁爱传教修女会,尔后是仁爱传教会。今天,仁爱传教会有五千多名修女、修士与神父,网络覆盖世界一百三十六个国家,共有六百多个机构同时为极贫者投入服务。圣特丽莎在1997年9月4日往生,印度给以国葬殊荣,是对圣女一生无私奉献给印度的至高敬礼。往生前,圣特丽莎最后一句话是:耶稣,我爱你。
圣特丽莎的遗体就埋在一入大门、再走过摆了一些盆植的小庭院就可以看到的房子里。对着门口,长立方体的坟墓以白色洋灰髹抹平滑,左上方有尊圣母抱着婴孩耶稣像,接着是两边摆了两盆花饰,中间的墓志摘自圣经约翰福音15:12,Love one another as I have loved you(你们要彼此相爱,像我爱你们一样)。墓志前方是一只在燃烧中的白蜡烛,一串摆成心形的念珠下端是个十字架。一代圣女的墓陵就是如此简朴、素净。房里所见的一切相信是保留着圣特丽莎生前的原貌,与我们稍后所参观的展览室一样,情况近乎寒碜,根本无法让人把它们与圣女一生的声望联想在一起,更绝对不似世俗眼里名人该安息的地方。
坟墓的左边摆着一些椅子。有一位老太太静坐一旁,不知道是在冥想祷告还是默哀凭吊。前来在里边逗留片刻的访客们以及我在墓旁下跪磕头起身后退、不慎敲倒一张椅子发出的巨响,都不见她有所察觉。
当我正想找供人捐献的柜台之际,适逢另一批刚从外边走回来的年轻修女,其中一个看到我手上的卢比,善解地即把我引到墓陵里贴墙的一只橱柜边,指着上面长方形洞口。她们个个神采奕奕,细声说了些话,看来是刚刚探访了一些穷困的病黎回来,正谈论着前些日子看似病入膏肓的其中一个,在她们细心照拂下,已经稳健地在康复中。她们散发的朝气与喜悦,让人油然深受感染,也与坐在门口百无聊赖的那两位成了强烈对比。
来自美国德州、已经在那里服务了四年的美籍修女,看见我们,和蔼地笑问客从哪里来。她特别为我们开放了当时已经谢拒游客的展览室,里边陈列看到有关圣特丽莎生前的各资料与图片,可惜我们碍于时间有限,无法详细观看。修女接着给我们各分了一部圣特丽莎圣洁灵修箴言录《爱的简约》,里边夹着一张圣女生前卧室的图片,还连声致歉,说卧室刚好当天真的无法开放。
圣特丽莎穷她一生的努力,当年Mother House附近贫民窟今天已经得以改善,尤其是通往Mother House的巷弄的整洁,除了是在地部分居民对圣女深表虔敬,大抵也与政府为了发展旅游业脱不了干系。就印度目前总的情况而言,任何对物资贫困的救济行动仅是杯水车薪。自从她创办了仁爱传教会(Missionaries Of Charity)以来,其精神与宗旨虽然备受各界激赏与推崇,但在社会问题异常复杂、国家不穷、赤贫人口却是地球上最多的印度,该教会的无私奉献无疑依旧原地踏步,道路显然还是与圣特丽莎在世时一样颠簸、艰辛!
旅游印度途中,偶然读到一份过期的《印度时刊》里一篇有关另一个印度民间非营利的慈善机构日常作业的专题报导。有关组织只问耕耘给处在绝境的贫病百姓伸出援手的事迹,读了让人感触良多。《爱的简约》里就有这么一段:我们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不过如沧海中一滴水那么微不足道。但若是少了这么一滴,大海就会变小。我们不注重数量多寡,我们在乎的是每次爱一个人,每次服务一个人。
我油然想起曾经读过这么一个小故事。有个小男孩在海边忙着不断给冲上岸来的鱼类放生,过路的有人笑他:
你真傻,海水不断涌上来,就不断有鱼只搁浅。你再忙得精疲力尽,能救得了多少?
小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至少已经帮了经我手放生的那一些啊。
小男孩的信念或许只有人道主义者有所理解,也只有真正的利他主义者会坚守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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