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达邦

• 蓝波

    时间：正值2093年。
    这个国家已迈入先进国的行列。
    一棵达邦孤独寂寂的企立在一个城市中心，树身笔直，已高过它周
遭击起的工厂烟窗。一团团污烟，从许多窗口喷出来，把整座城市的天
空浮铺着一片厚厚的云层。达邦已看不到脚下城市的面貌。它上半身，
戟破烟层，还能享受阳光的温暖，树叶还能青绿；下半截树干，却承受
着阳光透不进城市的阴湿感觉。
    偶尔，烟层被狂风吹散，没完全散，只是稀薄了。它俯视下的城市
，在它多年被隔绝的眼眸中，已全变了样。到处直起高楼大厦密集，道
路、高速道，天桥，纵横交错，穿串在一片石灰森林中，不知从何起头
，何处终点。它驻脚的地方，正是离河岸不远，然而，呈现在眼下的，
只是一条大沟渠，涓涓流着浊黑的污水，浮流着白色的泡沫，好像是河
的奄奄喘气。有桥横跨路对岸，另一丛不通风的石灰林！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是一片蓊郁的真正森林，各种雨林灌木，壮大
的身干，顶着绿油油的叶子，竞相向阳光伸展上去，达邦以滑白美丽干
身，是众树中的花魁。这里的阳光和雨水，把整座森林滋润得青葱翠绿
；而那条大江，急湍的水流滚滚，不停歇的奔向大海。森林中的犀鸟族
是多么悠闲的生活着。
    那一天，突然来了一群人，在河岸边除去杂树野藤荒草，搭起简陋
的“蛮栅”；然后工友带来家眷，大舯舡拖来铁甲车。铲泥机，还有致
命的电锯。达邦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眼尽处，一丛丛的青绿毡子渐渐
消逝拖拉机辗过它脚下的泥黄路，粗大的铁练系着长长的树桐，血淋淋
的从它身旁驶过。舯舡叠起的树桐犹是一排排的骨骸，一船一船满载向
下游去。
    渐渐地，四周的绿竟越来越减少了，那一天，达邦树感到身旁失去
了以往拥挤的密度而感到有所失落，地面空旷的泥黄地，在阳光猛烈照
射下，反射一片刺眼的橙黄色。附近曾是清澈的水流已成为滚滚的黄水
漾漾。
    有人在它脚下，仰着看它。
    这一区的树已全部砍完，只剩下这一株了。
    这是什么树？不是RAMIN 吧！
    达邦树。
    有用吗？
    树是长得挺漂亮，可是木质不好，枝干很脆，没什么用；只有它根
部，是做家具的好材料，可是这棵树还不老，长不出那扁大的根。
    那就留着它吧！
    达邦树感到很悲哀，也很庆幸。
    一只在它树干啄洞筑巢的犀鸟探出头来。
    好险！如你被锯，我的家也毁了我还是搬家的好。
    你走了我会寂寞。我情愿让你在干内安家呢，可是你要离开。
    没法子了，时至今日，我们鸟簇住在森林已没有保障，况且树群已
越来越少了。
    唉………………
    唉！
    达邦树真的渡过数年的寂寞岁月，眼看四周刚茁长了一片绿色，小
树也逐渐再生长；这时，达邦树的周遭却又再度喧哗着人声机械声。原
来附近的山峦，发现了煤，这在全世界矿源短缺中，是一种经济复苏的
资源。这里开始大兴建设，大路，店屋、工厂、煤矿。上游一条河流，
建起一墙水坝，水力发电厂庞大无比，电流的产生、几亿兆瓦克，输送
到国内国外，大江的水位已泻落，露出河床，河岸暴秃，河已失去作用
，船只驶不上来。城市膨胀，河逐渐被填土，最后被改造成巨沟；大桥
横跨其上，对岸曾是野林的土地，早已成了人口繁密的卫星城市。这一
带更蓬勃起来，达邦树的近处直起了与它树干般的筒形物体，一种变相
的森林，它的异族。它们喷着烟雾，经年以后，达树的半截身体就被一
层烟云分成两段，下冷上热的活下去。
    达邦树又再感到它周围热闹非常。透过厚层的烟云，它听见许多人
声。
    感谢各位子民今天莅临参加这个很有意义的盛会。今天是我正式宣
布本市标志的典礼。这棵达邦树，生长到今天已超过百年的岁月，它经
过许多沧桑，许多浩劫，到这年代，依然擎立如昔，真正代表了我们。
    感谢先辈没有把它锯掉，我们的子孙才能亲眼看到这美的一棵树…
……。
    说到这里，发言人仰首，却看不到树顶的绿叶，众人也仰着头，什
么也没有看见，除了一支笔直粗壮的树干，灰白的颜色已被污染成黯黑
。
    …………它是一个活的纪念碑，代表失去的森林，所以市镇局决定
以它做为本市的标志，希望大家爱护它………。
    一阵掌声过后，人都散去，只剩下一年轻人带着他的儿子。一少一
小的戴上口罩。
    这里曾经是一片绿油油的森林。
    声音透过口罩，混混浊浊，但小孩却听得懂。
    什么是森林？
    童音天真的在口罩内问。
    森林是很多很多树生长在一起。
    都是这样的树吗？
    他也看不到树叶。也没有真正弄清楚什么是树。
    不！它们致少有千万多种类！有一些野兽、野胡姬、飞兽野花等。
    啊……………
    小孩的声调中有些迷惘。
    那，森林和野兽呢？
    森林被砍光，野兽也灭迹了。
    你怎么知道的？
    电脑资料中一篇文章这么写的。
    那么，这种树可代表一座森林了？
    也许吧，如果你能想像得到！
    回家啦！下起硫酸了！

    唉！

   悲哀的人类！

             稿于130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