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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4日星期五

一部极端个人化的选集

--谈《马华当代诗选集(1990-1994)》的一些问题 

*聂明

《马华当代诗选》出版以后,一位砂劳越作家有一次带点不屑
的语气对我说,这本书你可以不买,它根本没有代表性,砂州
xx的诗就比入选的15位都好。那位作家发出以上的谈话并不使
我特别吃惊,因为我了解砂劳越文坛中积习已久的、武断的、
想当然耳的成见。这番话是典型的沙文主义作祟下的抗议之词。

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来观照,相对於西马的「中心」,
砂州由于地处南中国海的一隅,无疑长期以来被边缘化为落伍
的、非主流的地域、反映在文学上,自然形成了「次文学」型
态,于是文学成就就相对被有意无意地忽视,因此,隐伏在砂
华作家心中产生压抑不满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这种情形下,
对西马文学往往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是完全认同西马
文学的优越性;另一种则相反,认为砂华文学可独立成为一自
足的天地,我们具有某种「独特的文学素质」,我们的成就无
需乞援於西马的肯定。这种「排外」。抗拒的姿态可能促成类
似自闭或自傲的偏颇心态。而能够自外於这两种偏见,站在一
个超然且较客观(相对於「主观」而言。我始终相信绝对的「
客观」是不存在的)的位置点来分析「两岸」的文学现象、艺
术优劣可能寥寥无几。

现在回到《马华当代诗选》这本选集,它之所以引起这种微言,
我相信来自於两方面,一是对编辑方针的抗拒,另一则是读者
的文学观使然。我先从後者谈起。

一般上,读者(包括许多作家在内的读者)对所谓「选集」的
要求是这样的:首先它必然网罗一定庞大数量的「名家」,对
编选原则须屏除个人的偏好、捐弃门户之见、淡化自己原本具
有个人色彩的文学观,换句话说也就是应当「客观」。在这样
的原则下,不论老作家。年青作家。写实主义者,乃至後现代
主义者的诗作都有机会挤进一本薄薄的集子里去,对持着各种
文学观的作家读来皆能达到「投其所好」、「各得其所」的功
能,这样一本诗「选」,便算成功圆满,便算具有代表性。

这种似是而非的观念存在已久。因此当一本选集违反这游戏规
则,且反其道而行,引起窃窃私议就不足为奇了。事实上,所
谓选集,尤其是在一个编者赋予某种目的论(比如他希望这本
书主要给国外的读者阅读、企图打破过去国外学者作家对本国
既定的浅显观念等等)的时候,它根本不可能呈现马华文学的
全貌,它充其量只是编者个人文学观反映下的产物,它只是马
华文学某个时段(1990到1994)、某「一些」作家某一些创
作,在某一个机缘下被统摄 / 组合在同一本书面下的诗集而已。

至于编辑方针,编者陈大为将它锁定在1990到1994这短短的
五年之内(马华文学少说也有70年),并且是他本人「熟悉的
五年」。而他主要预设的读者是国外比如港台大陆东南亚等)
的学者、诗人,以诱使他们进一步研究马华文学的动机。陈大
为在「内序」(见蕉风471期) 中摆开了他准备面对挑战的架
势:「我一定得罪这些前辈。得罪就得罪。在这么一个文人相
重的时代,我只重我肯定的诗,」这则声明完全凸显了陈个人
筛选诗作是在一个极端主观下作业的结果。我们再来看他所阅
读的范围,亦仅局限在星洲。南洋、蕉风和零星的椰子屋,砂
州报章文艺副刊。文学期刊等当然不在他的「评选涉猎范围」
之列。砂华作家不入选何足怪哉?陈大为早已清楚地後设了读
者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的作为无法满足大马作家的要求。正如
他自己所言:「每一部选集只代表编者个人的美学标准,没有
所谓的权威版本。正如文学奖的评审结果,只代表这几位评审
的个人看法,没有绝对的胜利。」

我想,另一点令一些作家不安的是,这本书既然以「马华当代
诗选」为名,它当然涵摄了「价值分配」的意义在里边,作家
如果不入选,在另一层意义上来说,就意谓他已在某一历史时
空下「出局」了,对名家而言尤其如此。

如果砂华作家能心平气和看待这部诗选,应该不必太在意谁该
入选,或谁不该入选的问题(其实,我觉得编撰这本诗选的基
本动机就十分可疑,编者对过去马华文学可能缘於一种自卑的
心理),身为作家应该是以思考为起点,以稿纸的方格为终点
的创作者,拿出好作品来才不失其为作家的身份。我们要面对
的毕竟是整个马华文学史,谁能够在那部重吨的巨册中留下一
两篇作品还是未知数,没有必要为了无法获得几个留台作家的
青睐、肯定而耿耿於怀,而喋喋不休。

4。7。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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